“霍奚舟,这是当初你亲笔写就的檄文,传遍天下……如今你却要拥立檄文中的禽兽回到皇位,不觉得荒谬吗?”

半晌,霍奚舟才艰难出声,“臣犯过的错,臣会亲自修正。这次起兵,臣便会为陛下正名。臣会告知天下人,那篇檄文上的一字一句,皆是谬误!”

“……”

姜峤一瞬不瞬地望着霍奚舟,双手紧攥成拳,指尖狠狠攥进了掌心,用疼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心脏仿佛又被密密麻麻的针尖刺入,一呼吸便伴随着锥心之痛。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氛围变得微妙而扭曲。

楚邕仍是无法接受,开口便想要打破这氛围,“侯爷……”

一声格格不入的冷笑忽然传来,众人循声转头,看向云垂野。

云垂野站起了身,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从前那些天诛地灭的暴虐之事,无一不是钟离慕楚强加于姜峤。霍奚舟身为臣子,本就应当清君侧,可他被小人蒙蔽,反倒对君主心生怨怼。如今知错当改,拥立姜峤,亦是扶正黜邪。赎罪罢了,有何不可?”

“……此事乃我朝内政,与你段秦有何干系?!”

楚邕更加头疼。

“楚将军是老糊涂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霍青萝冷不丁出声,“他是段秦太子。也是南靖抗衡北燕的关键助力,若你们拥立的君主,他不认,那江州一带的胡人,谁去制衡?”

与此同时,楚芳菲也忍不住开口,一张嘴却是冲着自家老爹去的,“是啊阿父,此事侯爷自己都已经下定决心了,您还在这儿像跳梁小丑一样蹦跶什么?”

“楚芳菲!”

楚邕几乎快要昏厥。

“够了。”

霍奚舟终于出声,制止了这场争论,“我意已决。”

厅内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霍奚舟看着姜峤,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行臣子之礼

“吾皇万岁。”

霍奚舟话音刚落,第一个附和的便是霍青萝,随即是楚芳菲。

“吾皇万岁。”

两人脆生生地齐声唤道。

眼见着已成定局,议事厅内的多数人都纷纷跪了下去,向姜峤行礼,唯有楚邕和云垂野还站在原地。云垂野如今是段秦太子,自然不必向南靖的国主行礼,而楚邕……

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屈膝跪下。

姜峤怔怔地站在那里,垂眸望着跪拜的众人。有那么一刻,建邺皇宫里那十数年噩梦般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令她四肢冰凉。

可下一刻,霍奚舟便已经站起身,挡住了她忐忑而慌张的视线。

姜峤缓慢地抬眸,对上霍奚舟的目光,半晌才咬着牙挤出一句,“你……跟我出来。”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议事厅,霍奚舟眸光沉了沉,疾步跟出去,留下还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

走到僻静无人的行廊上,姜峤停住步伐,低头去解衣袍的系带,可手忙脚乱地,竟反而拧成了死结。

“……”

她生出几分懊恼,直接用力一扯,将那系带扯断,这才脱下龙袍,转身丢向追上来的霍奚舟。

“你真的疯了……”

姜峤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却不如在议事厅那般疾言厉色,口吻里没了恼怒,只剩躁郁。

“是,我是要为外祖父他们报仇,也想让这南靖变变天,可我从来不想做什么皇帝,我也做不好皇帝!你知不知道,在建邺、在太初宫的那些年,是我此生最恐怖的噩梦……”

说着说着,姜峤的嗓音都在发颤。

霍奚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