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大乾太子,帝国储君,天潢贵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萧绍就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了,口气清淡的如同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萧绍看他:“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该不会有那些酸腐文人的脾气,愚忠愚孝,觉着君王无过错,皇权比天大,要维护他吧?”
戚晏嘴唇一抖,牙齿磕着下唇,咬出血来,他无声苦笑,几乎是从牙缝里拧出字来:“不……我想……”
怎么会不想,怎么会不恨呢?
他戚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虽然不算钟鸣鼎食,也是和乐安详,如今只剩下姐弟两人,和两个年纪尚小的幼妹,桩桩件件,他怎么能不恨呢?
他想要萧易死。
可萧易是太子,是注定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恨了又能怎么样?
戚晏从泼天的苦痛中抽身,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何等大逆不道话。
日日待在二皇子身边,萧绍松弛平和,亲近温柔的态度让戚晏险些忘了,眼前这位,也是个皇子,是萧易的亲弟弟。
今日是萧绍还算喜欢他,或许是喜欢皮囊,或许是喜欢别的什么,不在意他冒犯,可往后要是在意了,单是这句话,就能要他抵上性命,受比他父亲还要痛苦万倍的折磨。
戚晏筹码本就不多,他不敢赌。
于是他收敛神思,退后一步,从萧绍怀里走出来,垂了眉目掩去情绪,戚晏暗暗自责不该轻易交付信任,只匆匆收住心头涩意,道:“抱歉,在您面前失态了。”
萧绍静静的看着他。
戚晏眼眶泛红,眼角那颗泪痣沾染了泪痕,一片水色,就更加显得落魄可怜,对方强装淡定的模样也惨兮兮的,萧绍看着,心就软了。
他于是抬起手,放在了戚晏的眼角。
指腹拭去那一点欲干不干的湿意,轻柔的像在擦拭一块砚台上的灰尘,温暖的热度留在眼尾,让那一块皮肉细微的抽搐起来。
萧绍浅浅道:“真的不哭了?好,我帮你杀萧易。”
还不等戚晏反应,萧绍又清浅的问:“小探花,想不想入内阁?”
戚晏一惊,捏着袖口的手指便收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绍,像是听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入内阁?
本朝不设丞相,内阁便力压六卿,成了大乾最高权力枢纽,这天下读书人熙熙攘攘,个个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那浩浩青史之上留下一章半句,才不负十年寒窗,满腹才情。
可是内阁,又岂是宦官可以入的。
文臣清贵地,怕是他走进去,旁人都嫌脏污。
萧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戚晏才华归才华,可某些时候未免迂腐,想得多还容易钻牛角尖,带着些读书人的习气,萧绍偏偏不喜欢这习气,看着就想逗,想将这风雅的文士弄到手里把弄,弄到再无法维持风度,要哭不哭才好。
于是他捏着戚晏的耳垂,凑过来逗哄他:“等我杀了萧易,问鼎君王之位,我就是天下的主人,我想让谁进内阁,谁就进内阁,小探花,到时候我给你换个身份,你受些累,日日帮我批奏折,好也不好?”
戚晏抬眼,死寂的眸子像是活过来了,带着细碎的光。
萧绍心道读书人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压榨他批奏折,到给他压榨开心了?
但萧绍观察着戚晏的神色,死气散了些,像是终于缓了过来,他也微微松了口气,不知怎么着,想到了曾经养过的文竹。
那文竹是他从宋太傅手里抢来的,宋老头喜欢侍弄花草,说种花养草颐养性情,能让人静心,萧绍好奇,就抢了一盆来玩。那文竹种在盆里,竹子长的斯文,却被寒风吹了一阵子,快死了,萧绍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