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这一生从没信过任何人。

但或许可以试着信一信萧濯。

若是他真的喜欢他。

若是他真的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一个阉人在一起。

殷殊鹤在某一个被强烈爱欲吞没的那刻意识涣散浑身脱力地想......那萧濯之前曾经逼问过,他却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或许就能给出答案了。

可事实证明殷殊鹤果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或许是干过的坏事太多,又或许是阉宦之徒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在宫变当日收到周南岳送来飞鸽传书的那刻,殷殊鹤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觉得浑身冰凉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笑萧濯。

更笑自己。

萧濯布局之深,算计之早,难道他是今日才发觉不对?

自然不是。

只不过殷殊鹤一直自欺欺人,将那些早就被人提醒过的端倪视而不见,妄想萧濯会信守承诺,会像他说的那样爱他,重他。

梦中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在梦中那张强撑着平静的脸,紧跟着就是轰隆一声炸雷。

殷殊鹤被巨大的响声惊得浑身一颤,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看到远没有梦中精致奢华的内室和身上穿着的深蓝色宦服......真实到可怕的梦境逐渐散去,可脑海中却有更多画面纷至沓来。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为何今日在诏狱看到那把匕首会觉得那么熟悉,那是因为他曾经亲手将匕首刺进萧濯腹中,眼睁睁看他气绝身亡。

他想起为何今日在诏狱看到那些刑具会觉得浑身不适,那是因为在萧濯死后,他曾在失势后被崔谢两家关进大牢,将挂在墙上的刑具全部试过一遍。

他想起自己最后被押上法场,被刽子手按在行刑台上,鼻尖腥臭难闻,耳旁皆是围观百姓的鄙夷唾骂。

最后那把刀挥下来的瞬间,雪亮刀身倒映着血色天光划出一道弧线,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萧濯那张目眦欲裂,扭曲中透着癫狂和愤怒的脸。

他亲手要了萧濯的命。

所以萧濯的魂魄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吗?

既然如此。

在头颅被砍下来的前一刻殷殊鹤闭上眼睛觉得十分有趣地想,那阴曹地府最好真的存在,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以到地底下再继续纠缠。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殷殊鹤没有动。

过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掀开被子走到内室角落里放着的铜镜面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缓缓垂眸望向自己的手。

原来他就算不跟萧濯交易,要不了多久也能凭自己要了常德益那个老太监的命。

原来他上辈子一度权倾朝野,令无数人又恨又怕。

前世记忆纷纭,殷殊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

万万没想到自己能重活一世。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间想到上辈子他跟萧濯纠缠在一起的时间。

那时候萧濯早已立府......可现下不过是宣崇十三年,距离萧濯出宫还有一年。

殷殊鹤心头重重一跳。

他确定,萧濯应当也回来了。

然而没等他捋清思绪,忽然听到屋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的声音,殷殊鹤敏锐抬头,直直撞进萧濯那双漆黑含怒的眼睛里。

萧濯今日在司礼监扑了个空,命人去查才知道殷殊鹤从诏狱出来根本没有回宫。

那种见不到的人感觉令他心头火烧,可偏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