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殷殊鹤有意扶持的那个皇子并不是他,而是四皇子萧煜。

先皇后早逝,皇后之位一直空悬,萧煜的母妃淑妃身为四妃之一,的确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只要殷殊鹤能将淑妃推上去,那么四皇子萧煜身为嫡子,的确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但萧濯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呢?

他早就听手下讲过殷殊鹤的种种事迹,知道他从司礼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宦官一路爬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处事圆滑,心机深沉,就算再难的差事也能办的漂漂亮亮,东厂在他的带领下更是阴森可怕,无孔不入。

而且自他入朝以来,跟殷殊鹤也有过数次交锋,他亲眼看着他滴水不漏玩弄权术,看着那些义正言辞的世家朝臣迫于无奈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看着他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孔要人性命......萧濯每每都觉得心底发痒。

他当时就想,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都曾经卑贱如泥,殷殊鹤当然理应跟他站在一起。

于是他使了点计谋搅黄了殷殊鹤跟萧煜的合作,又想方设法拿捏了很多司礼监的把柄,逼着殷殊鹤送上门来......

最开始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互相怀疑试探,直到萧濯无意中发现了殷殊鹤那个隐秘的病症......那时候他早已出宫立府,阖府上下全都是他的人,半点风声都不会走漏。

天知道那天萧濯第一次将殷殊鹤抵在床塌之上是什么感觉,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连同理智一起都烧没了,恨不得当时就将人连皮带骨嚼碎了给咽下去。

虽然那次事成之后殷素鹤随身携带的匕首差点割破他的喉管......但萧濯却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就算让他当时就这么死在床上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萧濯的呼吸骤然变紧了许多。

可他分明已经死了,连带着殷殊鹤也人头落地,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掀开被子下床,他直接赤脚下床,脚背青筋隐绰,踩在冰冷的石面,飞快绕过百宝嵌翠屏风,站在铜镜面前。

虽然室内灯光昏暗,但模糊还是可以看见铜镜中映照出来的那张面孔。

是他的脸。

只不过少了几分在争权夺利之中沾染的血腥杀伐和冷漠残酷,多了些少年人的青涩,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绕是心机深沉,萧濯此刻的心跳也控制不住加快许多,他忽然意识到......在法场之上听见的那道怪异声音所说的荒谬之言竟然都是真的。

死而复生。

回到从前。

他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同时环顾广平苑内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萧濯微微眯起眼睛,一点点勾起嘴角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他长相英俊,眉眼极深,笑起来自然是很好看的,但此时此刻,在只点了几盏烛火的寝殿里,他的笑容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缓缓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真没想到啊。

像他这种沾满血腥,作孽无数的人竟然也能有这么好的运道。

外面“轰隆”一声再次响起惊雷,

萧濯变成孤魂野鬼什么都做不了那些日子积累的阴鸷郁气在顷刻间一扫而空,他在想,那个自称系统的奇异声音跟他说了什么来着?

他本该顺利登基,攘边患,开盛世,造福万民,成就一代明君。

是啊。

本来就该如此。

当不当盛世明君无所谓,但那个龙椅本该就是他的。

前世他汲汲营营,花了那么多心血,扫清了那么多障碍,结果棋差一招,功亏一篑,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世事的稚子登上皇位,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