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段路途,俞老夫人突然喊停,她下了轿子。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掀开帘子走出。

俞老夫人弃轿子而上山,没一会儿就额头沁汗。俞三爷开口相劝,说山路坎坷难走,还是坐轿子去罢。

俞老夫人带着全家上山,并非是出于对俞寻之的看重。她不过是因为丧夫以后,对子孙产生了不信任之感。俞老爷子身为一家之主,他有了不好,这些孩子们尚且你推我,我推他,不愿意去祈福。倘若换了她,是不是更没有人理会。

俞老夫人要借着对俞寻之的看重来告诉众人,她不会让孝顺的孩子白受委屈,会将俞寻之曾经受过的苦楚全都弥补回来。

可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俞老夫人累的气喘吁吁,双腿发酸,胸中涌出对俞寻之的怜意。

她只是走了一小段路途,已经疲惫至此,可俞寻之要走整整五年,而且一次抱怨都没向家中说过。

俞老夫人坚持不坐轿,她走走停停,耗费了许多时辰才上了清修观。

众人出发时,天色尚早。待到了清修观时,已是漆黑一片。

云枝轻轻抬眸,看向小道童,见他姿态恭敬,没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得知了俞老夫人的身份后,称俞寻之确实在观中,请他出来和众人见面。

小道童抱来一把藤椅,让俞老夫人坐下。

他同云枝四目相对,正要说些什么,云枝轻轻摇头。小道童便作罢,起身离去了。

来道观的人众多,只有俞老夫人有椅子可坐。俞家人心中生出了埋怨,其中俞大太太尤甚,开口骂道:“没规矩。”

俞寻之的姨娘也来了,听到此话只颤着眼睫,并未说什么。

云枝只觉得庆幸。她刚才看出小道童的意思,是觉得她体弱,也需要一把藤椅来坐。可云枝以为,二表哥不是善解人意之人,能为所有人准备椅子,便断然拒绝。事情果真如她料想的一样,俞寻之的本意是只让俞老夫人和云枝坐着,其余人站着等他。

云枝暗道,好在她提前拒绝,否则当真难以想象,众人当中唯有她和俞老夫人得以坐下,该是一番如何令人坐立难安的景象。

云枝轻声叹息,感慨当真一刻不能松懈。稍有不慎,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一众翘首以盼中,俞寻之终于现身。

他穿着一袭灰蓝道袍,衣料粗糙,甚至比不上俞家下人穿的衣裳所用布料。

但俞寻之身形挺拔,面如冠玉,加之他神情淡漠,竟像极了道观中所供奉的神像一般脱俗。

十几层青石铺成的台阶,仿佛楚河汉界似的将众人分成两拨。

俞家人在台阶之下,衣着华贵,和静谧的清修观格格不入。

而俞寻之站在台阶上,他的身影几乎和灰蓝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他眼睑微垂,扫过一众人等。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淡漠,唯有落在云枝身上时起了一丝波澜。

云枝同他目光相接,极快地垂下头,一副担心被人发觉两人早就见过面的谨慎模样。

俞寻之心中一动,忽然感觉,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对上视线。旁人都以为他们毫无联系,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面,说过话。

仔细想来,他们现在的样子和偷情的男女又有何异呢。

如此想着,俞寻之顿觉心中畅快,浓眉扬起。

他唤了祖母。

俞老夫人颤着声音应和,抓住俞寻之的手,连声说道:“寻之辛苦了。”

如干枯树皮一般的触感让俞寻之颇感不自在。他不习惯和旁人接触,哪怕是他的祖母。只是,俞寻之清楚自己的图谋,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甩开手,只能忍耐。

相比于俞老夫人的眼含热泪,不停地诉说思念之情,俞寻之的反应显得冷淡。可无人晓得,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