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顿住了脚步,在半路停下来。

霍应瓷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出了这个让他困顿已久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峰转过身来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和现在这个没有温度的表情大相径庭。只不过那些记忆现在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模糊。

“当时我差一点点就能升机长,却因为你的一句‘关心’,迟了两年。”李峰的肩膀垮下来,情绪很复杂,“霍应瓷,虽然你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我看得出来,你和我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你高高在上久了,你又怎么会知道,升机长以后多的那几十万工资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霍应瓷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你是自由的,整个世界都为你铺满了后路。被停飞之后你能开自己的公司,能坐在这里面试我,可我呢?”

三十五岁被裁员,若不是在航空公司走投无路,又怎么会甘愿来面试一份比之前的薪水少一半不止的陌生岗位。

李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霍应瓷的耳中。

“既然当年你可以觉得我带病执飞保障不了旅客安全,那我为什么不能认为,一个正在服用安眠药的机长无法继续飞行?”

那天早上,李峰突发室上速,差一点就晕在准备室里。霍应瓷目视着他难以呼吸,手表因为心率过高而持续振动,身上的制服被冷汗完完全全地浸透。

出于对朋友的担心,即使李峰一再强调自己能坚持,但当天没有工作的他还是主动提出了换班。

他当时只以为这是李峰所需要的帮助,却不曾想过这个举动反而是引火烧身。

想到这里,霍应瓷别开视线,手在桌下攥紧拳:“所以那几年里,你一直恨我?”

李峰笑得很刺眼:“我不能恨你吗?”

钢笔在雪白的纸张上洇开一层墨,盯着那团痕迹,霍应瓷深吸一口气:“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李峰认命般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听见霍应瓷低低地开口。

“但是峰哥,这么多年来,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他听见了,也没有留恋地走了。

天空很大,全世界数不清多少架飞机每天升起又落下,共享这一片宽广;但也很小,容不下两个坠落的人重新起飞。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霍应瓷松了松领带,不耐烦地推开门,却发现郁绥青倚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沙发旁的落地灯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线,她阖着眼,睡相很乖巧。

霍应瓷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这个场景,躁动不安的心似乎在顷刻间平静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蹲了下来。

郁绥青歪着头,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领口微张,一览无余的锁骨下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郁绥青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忙完了?”

“嗯。”见她藏不住的疲倦,霍应瓷的声音带着歉意,“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郁绥青坐起身,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不顺利?”

霍应瓷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把一切和盘托出。

他很少有这样自我怀疑的时刻,现在却忍不住问:“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郁绥青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骨,动作像羽毛般轻柔:“你只是做了当时认为对的事。”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渐次亮起。霍应瓷将额头抵在她肩上,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

“我让唐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