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飞是被一个同事举报了。”霍应瓷重新回答起父亲刚刚的提问,“他手里有我的一些……”

他没说下去。

既然霍靖和今天坐在了这里,能了解到的东西必然不会少,他想。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霍靖和的目光。压迫、威严,霍靖和久居高位,眼神里的情绪很难让人轻易读懂。

半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口,语调很低,似是嘲弄,又带着点喟叹:“那场迫降,对你的影响就这么大?”

郁绥青在旁边听着,不太喜欢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

她有些看不明白霍应瓷的用意了,难道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收获一次不太愉快的谈话吗?

“挺大的。”霍应瓷的手心先是攥紧拳,接着无力地摊开,又重复了一遍,“挺大的……”

温釉珍的视线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她什么都清楚,但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恻隐之心,冰冷地宣布:“那刚好。你确实也不适合做飞行员了。”

“什么意思?”

“你爸也不年轻了,再多几年就要退下来,他手里的班,你刚好可以准备接了。”温釉珍说,“要么回港城,去帮大姨做事?都可以,你自己选。”

两条路,都是曾经摆在霍应安面前的,现在又要让他重走一遍。

温釉珍的语气温柔至极,实则一点余地也没留。

“爸,妈,我都快要三十岁了。”他强调了一下这个事实。

他已经失去了培养的价值,他更不是那个聪慧过人的天之骄子,他现在唯一会的技能也就是开开飞机而已,没能力也没自信觉得自己能接过这么大的家业。

“你是我生的,我当然知道。”温釉珍对他的反抗不予理睬,“这影响不了什么。”

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话题,聊天到这里中断了。

沉默了一会儿,霍应瓷突然问:“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今天回来是干什么的吗?”

霍靖和笑了笑:“那说说吧。”

听罢,霍应瓷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平静地说:“来求你们。”

猝不及防地听见他说这样的话,郁绥青简直被吓了一跳。

她盯着霍应瓷的背影,一如既往宽而瘦削的肩背,那身藏蓝色的飞行员制服还穿在身上,是她昨天亲手熨的。而机长的金色肩章在现在看来是那么刺眼。

这个背影她看了很多年,可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陌生。

求?

这是她喜欢了十多年的人会说出口的话吗?

她还在想着,旁边秦思存关怀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爸,妈,我求你们。”下一秒,她就听见霍应瓷很正式地说。

“我人生中第一次求你们是在二十二岁那年,求你们不要把小存送走,你们没有答应我。今天是第二次,希望你们能答应。”

磁性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记得小安出生的那年爸升了少将,温家重新成了港城首富,所有人都说他是带着吉兆出生的。他也确实很争气,简直称得上是完美人类的范本。你们对他有偏爱,培养他做继承人,这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意见。”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自怨自艾,可今天却莫名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想要说出这些话。

“可后来有人使坏,拍了几张照片,就像我今天这样。”

他看过那些照片,在未公布之前就被人放出“霍家少爷和养女恋爱”的预告,最后被霍靖和截了下来。

照片里,秦思存的正脸清晰可见,却只能看见霍应安模糊难辨的侧脸,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正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