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钢笔戳她,抬脚踹她凳子,用力地?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拽,只因为自己上课时不小心直起腰遮住了板书。

周斯悦不擅社交,没有?朋友,从小到大?的家庭教育一直是逆来顺受,母亲自觉社会地?位低,生怕女儿在外面惹麻烦,反反复复教导她要忍耐谦卑。

所以她感到痛苦,却?不得其法。周围的人要么?冷漠旁观,要么?一起捉弄,她就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幼鼠,躲在寒冷阴暗的下水管道中,目之可及,皆是压抑、肮脏、腥臭、绝望。

可哪怕她觉得自己百般隐忍,甚至到了没有?自尊的地?步,游略还是因为考试时她不肯配合他作弊而心生怨恨,把她的情书拍照发在了学校贴吧里。

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样被公开,就好像之前的所有?委曲求全不过只是场笑话。

而那些在许多年后看格外干净、真诚的少女情怀,对于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讲,不过是暗地?里调侃的笑料。

更别说程遇衡的迷妹尤其多,哪怕毕业了,一中还有?许多关注着他的学弟学妹,贴吧论?坛非实?名制,大?家留言起来无所顾忌,等到帖子被管理员删除时,已经盖了大?几百楼的冷嘲热讽。

就算偶有?善意一些的评论?,也至多是“人家只是写了封表白信,又没真的跟程遇衡谈恋爱,你们至于说这么?难听吗”。

周斯悦全都看见了。

可她无法也不敢找罪魁祸首游略算账,因为妈妈还需要钟点工这份工作,不能得罪主?家的儿子。

而且一旦妈妈知?道自己这么?辛苦供她读书,她还不认真学习早恋的话,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于是周斯悦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房子面积小,和妈妈同睡一间卧室,她连发泄情绪都只能趁洗澡时,在淋浴水声的掩盖下哭。

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埋着头?走路、做操、放学,吃午饭时一个人躲到楼梯间,日记本?被撕了个干净,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繁重的学业压力,没有?别的办法,就通过自残来缓解那份压抑和痛苦。

但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时常学到凌晨两三点,模拟考却?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原本?是稳上985的尖子生,高考成?绩出来,堪堪报上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

上了大?学,总算可以离开家了巧合的是,她的学校和程遇衡的学校就在同一座城市。

然?而程遇衡是天上耀眼的星星,她只是地?上一颗普通的沙砾。

她普通地?学习,普通地?兼职,普通地?考证,毕业后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普通地?活着。

程遇衡随意路过校友的短视频也能获得几十万赞,而周斯悦一丢进?人群里就瞬间消失不见,就连一起做小组作业的同学也会忘记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天差地?别。

连偶然?一次的交汇都是错误。

长达十年的独立生活,周斯悦从不发朋友圈,从不买漂亮衣服,如非公司聚餐从不去外面吃饭,甚至连那头?倒扣西瓜皮的发型也从未变过。

她好似没有?物欲一般活在这世上,也从不对异性和爱情表达出半点好奇。

直到三十岁,她收到母亲肾病的诊断书,匆匆辞职回老家照顾母亲,结果意外重逢游略。

纪录片里那个场景颇有?些荒诞和好笑,一轮皎洁的月亮,一街老旧的昏黄路灯,一栋富有?年代感的县城人民医院,医院内是重病的母亲,医院外是推着小车卖烧烤的游略。

周斯悦就站在中央,左右遥望着她痛苦人生的两大?塑因。

然?后为了替医院内的母亲筹措医药费,嫁给了医院外的游略。

他说,我现在是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