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这里,不再仰仗任何人。

他死后之所以找上荀若素,中间有个因果。

两个月前是他爸的忌日,按照清渠县的规矩,每年忌日需要请魂,坟前的大道上烧两件死者生前的物品,通常烧得是衣服,但张越的爸爸是个老师,家中堆满了各种教材,纸质的物品比尼龙棉麻的衣服容易烧透,张越年纪太小,家中无人帮衬,能省事就省事。

就在他清理书柜时,从顶上飘下来一张黄纸,这张黄纸正面写着张越本人的生辰八字,墨迹不变色,却积了厚厚一层灰,就像是在角落中等了很多年,终于在这一天掀开了面目。

纸的背面就写着荀若素的名字以及地址。

张越其实想不通,自己与荀若素并不认识,家中为何会有这张纸条,又为何好巧不巧,在此时掉落。

这张黄纸在他死后成了一张路引,张越莫名其妙受它蛊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混在了讨债鬼之中。

很多的记忆成了撕扯开的片段,一幕接一幕的在张越眼前被火舌蚕食,他的理智细弱独木舟,滔天巨浪中即将被淹没,很快张越只会记得一件事。

一件令他满腔愤恨,徘徊不去的事。

他脸上红色的纹路几乎到达每一个角落,人皮皲裂,随时会从当中长出个“恶鬼”。

忽然,张越的眉心正中钉入一根铜簪,荀若素立在他面前,手指尖因为空气骤降冻得苍白,那枚怀表抵在张越的胸口,上头的时间正在极为缓慢的倒退。

荀若素道,“天要亮了。”

天要亮了,群星争不过天边一片鱼肚白,就连那轮峨眉月都稍稍隐去,熹微的阳光透过整片落地窗落在张越身前,荀若素又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锁链之上一层寒霜,在大厅之中簌簌作响,闹出的动静极大,然而此处早已跟现世脱离,除了受困当中的三个人,谁也听不见这小鬼的哀鸣。

铜簪刺穿了张越的头骨,猩红色的血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铜簪便如纺织锤,从左往右顺时针搅动,血线一层又一层附着于铜簪之上,很快张越的肤色恢复正常,荀若素两指捏住铜簪轻轻一扯,红色的血线脱离张越头骨的同时,在伤口愈合处留下道暗红色的印记。

荀若素是个算命的,龟甲、蓍草与铜钱才是她的常用物品,而这人头穿钉,两方拉扯丝线,最后留下一个印记的方法更类似于“扶乩”,荀家人并不擅长,她也只是依样画葫芦,照著书上所写试了一试。

这一试差点累断荀若素的腰。

红色的血线并不安分,顺着铜簪游动,触碰到荀若素的手指头却猛地往回缩,伴随着猫无常一声极具警告意味的“喵!”

荀若素将铜簪抛给沙发上的薛彤,“你的大功德。”

薛彤原先用铜簪半挽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比荀若素想象中还要长,一直垂到腰间,云雾般披落着,美人是美人,可惜是个黑心肠的美人,她拿起铜簪,上面的血线就像见到了同类,争先恐后往薛彤身上爬,却被薛彤扯住一端动弹不得,“你们荀家,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缠在铜簪上的东西叫做“怨”,魂魄所拥有的执念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这样的因果线团,通常有三种颜色,红、黑、白,其中白与黑都比较稳当,一旦缠上,鬼就会定性,是善是恶外力都无法干扰,只有红色比较三心二意,有人劝导容易放下,但要是推波助澜,甚至有潜力成为千里挑一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