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晏清若是在场,肯定要呼嚎着“违背物理法则”,古今中外多少物理学家都该诈尸而起,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摁回地里去。

没事儿闹什么鬼啊。

“这不是挺能动手吗?”薛彤也坐在井边,跟陈槐月仅一臂之隔,她眯着眼睛,“你们荀家的人果然最会说谎。”

“怎么,你被骗过?”荀若素面色不改,“骗人通常都有目的,我祖上骗过你什么?”

薛彤眸色冷清,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谁能骗得了我?”

“……”不知为何,荀若素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一掠而过的怨愤。

陈槐月的灯盏都是些片段性的记忆,彼此之间连不起来,但大多与元戒有关,身处其中,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温柔,陈槐月的灯盏温柔而悲伤,她将佛放在了心上,佛却将她视作众生。

黑暗中的阴影再度席卷而来,遮天蔽日,槐树梢的月亮转瞬被吞噬成细弯一道,全身湿透的陈槐月从井中爬了出来,她嘶吼着“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偏偏受她保护的这些记忆温馨而美好,倒显得这些执念格格不入,背离了主人的初心。

元戒点着一盏灯坐在槐树下雕木头,三十年前山中通了电,但电力不稳定,经常供应不上,家家户户还是常备着煤油灯和蜡烛。

看得出来元戒并不擅长此道,他的手指笨拙而僵硬,时不时就要凑到烛光下看一眼,确保下手的分寸……木头小人才有个粗糙的身子,上头沾着不少血渍,井边上搭着毛巾,元戒时不时就要“嘶”一声,用毛巾沾水,把血给擦了。

陈槐月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窗户半开着,刚好能够看到外面,她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看来腹中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这会儿的陈槐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半边身子落在黑暗中,烛火在眼角明灭不定,她的眼神嫌恶又疯狂,盯着外头的元戒,小声嘀咕着,“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臭和尚将小月从我身边抢走,才导致我们一家的悲剧!”

虽是陈槐月那张脸,但咬字的方式、口音和表情都与陈槐月不同,荀若素掐指,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时候,陈槐月已经被生魂入体。

这段记忆远不如之前的明媚,连周遭的环境都在渲染陈槐月绝望的心情,她想摆脱的人想摆脱的事就像一层阴影,无论她逃去哪里,最终都会追上来,将她拉回窒息般的困境中。

“小心!”薛彤拉了一把荀若素,鬼魂湿漉漉的手从后者面门擦过,荀若素极薄的脸皮子稍有剐蹭,瞬间留下道浅浅的口子。

口子在眼下,并不疼,只是有些痒,陈槐月的执念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水,灯盏中容纳的记忆越阴暗,它就疯的越厉害,刚开始还讲点道理,这会儿恨不得将旁观的人双眼挖出来,最好连脑子都碾碎了。

院子里开始下雨,到了大寒时节,原本只有人高的槐树短短几个月就长了一两米,已经逐渐有日后群魔乱舞的架势。

从井里爬出来的陈槐月被雨打得更湿,她整张脸都阴沉着,好像心底里最重要的一丝秘密都被人翻找出来,于是恼羞成怒。

“薛彤!”

铺天盖地的雨打在人的身上,无论是站在屋檐下,还是直接进入房中都无法躲避,荀若素已经被淋得半湿。

这些雨并非单纯的水汽,它容纳着陈槐月所有的感情,极端、浓烈,如溃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这里的每一滴雨,都是无数悲欢离合,薛彤受规则捆缚,原本就要分担亡者复杂的情感,这场雨对她的影响只会更大。

果不其然,当荀若素看向她时,薛彤正站在槐树下,伸着手,雨落在她掌心中,直接透体而入,薛彤就像个无止境的容器,装满了陈槐月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