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胳膊撑在上面,那双白净的手捧起了泉鲤生汗涔涔的脸。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漂亮得令人呼吸一滞。

海洋馆的所有蓝色都要为此分流,让步。

那双眼睛包含的远不止大海,是能立刻回忆起的挪威的布道石、美国怀俄明州的魔鬼塔、新西兰怀托摩溶洞的萤火虫洞窟、马尔代夫的星星海……

是满天繁星下的灰塔,日出之前的,独立于人世间的蓝天。

泉鲤生惊讶自己居然能捡回那些碎片,简直就是童话一样,在这澄亮目光下拼凑起只与「美好」相关的过往。

「美好」是战无不胜的东西,从古至今就是如此。

“那两个伏黑都多少有点毛病,可这怎么难得住我呢。”他说,“我总是会来找你的,鲤生。”

泉鲤生嘴唇翕动着,找回了声音:“……悟?”

“是我啦。”

“……五条悟?”

“除了我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海洋馆……因为海洋馆的异常……”

视野中的那双眼睛发倏忽放大,是距离的又一次拉近,鲤生几乎能闻到来自对方的,水果硬糖的甜味。

“五分钟前是那样没错,现在不是了,那些小事交给我那可靠的学生就好了,忧太完全能解决。还是你比较重要你怎么了?”

泉鲤生说:“我遇到了很难想明白的事情。”

“比「OSAMU」还要难吗?”

“是。”

“我想找到你也很难,令人愁得甜点都吃不下,每天都像是在重复昨天的梦,可我不做梦,所以我还在找,我一直在找。”

“……”

五条悟实在是太敞亮了,即使离开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即使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青涩的影子,那股从眼睛中绽放的生机始终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

很难去想象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苦恼,他没有倾颓的概念。

但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他把眼睛瞪圆,之中的天幕碎成几片,滂沱的不满落了鲤生满脸,又在转瞬间化为欢快的情绪。

“没有难到没办法解决的事,鲤生。这是你无所不能的五条悟作出的保证,你得对此深信不疑才行。”

真的,就和童话一样啊,这个人。

五条悟用手指抹掉了泉鲤生脸颊流下的汗,撑起膝盖站起来。

“好了,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务室。说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昨晚惠直接跑了,应该是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应该”

他的话顿住,腰上的力道很重,至少对于泉鲤生来说算重了。

鲤生抱住他的腰,脸埋了进去,半身的重量都靠了上来,把五条悟说了一半的话全部压了回去。

“悟……”

“在呢。”

“和你认识真是不可置信的事……”

“也没有那么不可置信吧。”五条悟把手搭在鲤生发顶,揉了揉,“「世界上只有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包括记住会被所有人遗忘的我。」”

“「世界上只有我会被所有人遗忘,直到遇到了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他。」”

“因为你是这么写的,所以就算你消失了很久,我怎么也找不到,这让我恼羞成怒,但我不会怀疑什么。”

抱着自己的人在颤抖,五条悟不知道泉鲤生是为什么害怕,鲤生被失落包围的时候,不管怎么安慰劝解都没用,他很清楚这一点。

十七岁的五条悟会想要把世界上所有鲜活的的东西摆在他面前,或是带他满世界乱跑,试图让他感受到区别于凝滞的存在。

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只会自己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