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费佳。你遇到了一个人,他起初不知道你会日语,在西伯利亚被你戏耍了一通;在贝加尔湖畔拉着你拼尽全力逃命,那时你们都很弱小,想在自然环境下生存都是难题。”
奥列格仰躺在石床上,头吊在床边晃来晃去,石块把后颈膈得生疼,他并不在意,一点一点细数着。
“然后你们看到了站在废墟上演说的将领,去到苦寒的尽头,发现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扭曲一角。冰原永远沉默不语,爆发的呼声比冰原的永恒还要不朽。”
费奥多尔心中一动,听起来他和奥列格的确度过了虽然不算美好,但记忆深刻的时光。明明在经历的时候完全没有「这是值得记住的事情」这样的想法,但被奥列格叙述出来居然真的带上了沉湎的意味。
奥列格突然捂住了耳朵,差点从石床上摔下来。
“歌德在喊你?”
“不用管他。”奥列格微微皱着眉,坐在床边。
他很放肆的没有穿很厚实的衣物,反正浑身不会冷太久,就像时刻准备燃烧的火炉一样,等到了某个临界值自然就能暖和起来。
“你瞧,你觉得你和我像,但其实完全不一样。”奥列格说,“我问起你的生活,你将重点全部放在了能拿出来充当内容的米哈伊尔身上,因为你知道我认识他,对他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能很顺利地将话题进行下去。”
“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聊「我们」的事,即使是很微不足道,并不值得记住的那些。”
费奥多尔似懂非懂。
“每个人从出身开始就是一个人,身上没有减法可做。时间会在上面逐渐增加东西,越加越多,慢慢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这个时候想做减法是很简单的。”
“在你身上,我看不见增加的东西。”费奥多尔说。
“那是你眼神不好。”奥列格调侃道,“别看我现在在古拉格不想动弹,其实我也是有精彩又快乐的人生的啊,我只是看着十岁,真的把我当作十岁就太可爱了。”
费奥多尔:“……”
“我的时间是相反的。也就是说,我们会在某一个时间点,至少在外表层面完全相同。”
奥列格指了指费奥多尔,又指了指自己,“这是很奇妙的事情,人活着就是从生涩到熟练,先是不管不顾的做加法,然后做减法。七岁的时候感到孤独是因为加法做得不够多,七十岁的时候感到孤独是因为减法做得太过而在我们年龄完全「一致」的时候,居然能拼凑出一条,看上去完整的人生。”
费奥多尔膝盖上的书翻过一页,他对自己阅读过的书滚瓜烂熟,不用仔细地逐字逐句去看也能默想出情节发展,人物对话,和俄罗斯文学最常见的大片心里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