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穿了一部分心思,甚尔也不觉得尴尬,随口应道:“那吞掉你一个人不就行了。”

鲤生眼皮已经重得睁不开了,说话也断断续续:“那我……不就没钱……养你了吗……”

说完这话后他就彻底睡着了。

伏黑甚尔在门口看着鲤生的侧脸,一部分埋进了被子,露出的那块伴随着平缓的呼吸而起伏着。

他没少看这张脸,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是安分的,醒过来就不一定了。

因为早就把话说开,相处的时候自然得可以算是不自然,层出不穷的「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在这段时间少了很多,与之相对的则是越来越习以为常的生活。

这种习以为常也是一种不自然。

甚尔合上门,刚好和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伏黑惠打了个照面。

伏黑惠平时就翘起的头发现在乱得不行,说是鸡窝也可以。他仰着头上下看着打算出门的伏黑甚尔,用比鲤生还像甲方的态度很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工作啊,甚尔。”

指点完自己父亲,惠去到厨房烧了壶水,没一会儿探出头:“面包没有了。”

头缩回去,又探了出来:“牛奶也没有了。”

“你怎么比鲤生还会使唤人。”甚尔在玄关穿着鞋,有一搭没一搭说,“我没空,你自己去买。”

“那就给我钱。”

“你自己不是攒了钱?”

那是打算拉着泉鲤生离开你这个人渣的储备基金伏黑惠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伏黑惠已经攒了不少钱了,仅从现金来说恐怕比他父亲还要阔绰。之前鲤生想着给他买一个存钱罐,被小孩拒绝了。

「那样的话,甚尔会趁我不在偷走去赌马的。」

就算你藏起来我也能找到。这话甚尔没说,想也知道惠肯定会又想跳起来和他决斗。然后又会把刚刚睡下的人吵起来一手拉住一个协调父子矛盾。

说起来,以前惠是没有这么多话的。

他很安静,带着他的时候随便看到什么就能打发时间。路边的野猫,过期的报纸,听着他用来和别人随口胡诌的垃圾话,又或者是单纯的看着影子发呆。

「你要抛弃我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以前的伏黑惠表现出来最清晰的感觉其实是这样的。

伏黑甚尔的确和禅院的人有过协议。

因为伏黑惠和他明显不一样,天与咒缚这种东西没有遗传下去,这是个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

交给禅院当然比留在他身边要好很多,还能换至少十个点的「报酬」。

禅院那种烂地方对没有咒力的东西而言就是地狱,但只要有咒术上的天赋,属于咒术御三家的底蕴就会敞开胸怀。

每次看到惠的脸,他就会想着:再等等,凑合着随便养两年就能结束了。

结果到现在,甚尔已经很久没再想过这件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父子的生活被一点一点蚕食了,时间变成了不会惹人特别去关注的正序,而非倒计时。

他们像被泉鲤生放进温水里,等意识到的时候四肢都已经舒展开,躯壳外的那层由时间锈化后沉积下来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泡开。

他和泉鲤生的关系组建不是源于感情,不是被吸引着靠近的产物,比单纯的金钱关系还要奇怪的委托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有病的人提出来,有病的人答应了。

于是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常态。

平和从容不是伏黑甚尔的常态。

而甚尔此刻却对惠说:“除了面包和牛奶,还要什么?”

“沐浴露也没有了。”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