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灯穿着白色外套,傅初霁则是一身黑色西装,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在傅清月的墓碑前,傅初霁给她磕了三个响头,阮灯跟着鞠躬,随后把怀里的白色雏菊放到墓碑前。
傅初霁沉默着拿出清水与干净的手帕,擦拭着傅清月墓碑上的灰尘。
阮灯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记忆中这片老城区净是些红顶黄墙的平房,后来随着海边旅游业的发展,高楼大厦平地拔起,倒是在繁华中把这些平房衬得更具有历史韵味。
阮灯正看得出神,傅初霁擦完墓碑,站起身来挡住他的视线。
阮灯转头看向傅清月的墓碑,照片上的漂亮女人笑得风韵十足,将一双风情万种的丹凤眼遗传给傅初霁,但是她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什么光彩,望向镜头时,带着一股被岁月磨平性格的淡然。
傅初霁同阮灯一起盯着墓碑出神,记忆里这个女人总是带着两幅面孔,在香澜会所当头号招牌时,她便是一副好脾气的温柔模样,回到家面对他时,经常醉醺醺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是个女孩,或是犯了毒瘾以后直接上手打他。
她疯癫如火,强势的巴掌像一块块烧红的铁片,烙印在傅初霁的皮肤上,形成无法被岁月抹去的伤痕。
可她却又温柔似水,一天当中偶尔清醒几个小时,会为傅初霁做可口的饭菜,为他带回甜美的奶油蛋糕,又会跟他抱在一起哭个不停,哭命运的不公、哭男人的花心、哭这万恶的世界。
傅初霁对母亲有无数个印象,或好或坏,或强硬或柔和,可他对父亲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失望离去的背影上,除此之外,他的幼年时期每天都是在这种水深火热当中,被母亲撕扯着大起大落的情绪长大的。
傅初霁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幼时的记忆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趴在地上啃噬他肮脏不堪的灵魂,无论他怎样与恶魔抢食,还是会有新的碎片不断从他的肉体剥落,暗自嘲笑他分裂的神经,卑鄙的意志,甚至是下流的欲望。
就在傅初霁盯着臆想中的碎片,打算自暴自弃时,一只温暖的掌心蹭在他脸颊上,将恶魔的幻象轻易打破。
傅初霁浑身一激灵,低头看到阮灯为他擦去额角的冷汗,皱成一团的清秀小脸上满是担心的情绪。
“不要怕,都过去了。”阮灯安慰道。
傅初霁重重地叹了声气,十分疲惫地垂下纤长的眼睫毛,他握住阮灯的手指,用脸颊去蹭阮灯温暖的手掌心,低声喃喃道:“我只有你了,你是我唯一的灯。”
阮灯因为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莫名慌了心神,他的瞳孔剧烈地颤动几下,眼神懵懂地看着傅初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阮灯,称得上是傅初霁唯一的“灯”。
可是这句“唯一”可以放置在爱情层面来理解,同样也可以放在友情和亲情层面,傅初霁的言外之意到底是哪一层含义?
好在傅初霁没有非要得到阮灯的答案,很快就松开手,带他走出墓园。
阮灯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握着安全带,脑中逐渐形成一个不靠谱的猜想。
难不成傅初霁也喜欢他?
阮灯慌张又迅速地眨了几下睫毛,滚烫的心火一路从肺腑烧到眼眶,火热地熏蒸着他的心绪。
他好几次装作不经意间偷偷打量傅初霁帅气的侧脸,想问又不敢问的爱恋卡在喉咙间,差点儿把他的呼吸也一并窒息住。
“你妈妈那样对你,你不会难过吗。”
傅初霁打破车厢内的沉默,顺手把音响打开,他的话看似是疑问句,结尾的语气却平淡无比,比询问阮灯吃没吃晚饭还要疏松平常。
阮灯的母亲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离开他的,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可阮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