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戚晏刚好抬头,与萧绍四目相接,萧绍便了合了扇子,笑眯眯唇语道?:“美人。”

戚晏显然没见?过他这样的,愣了片刻,便移开眼?皱眉,暗骂了一声,看口型,骂的是:“轻浮浪子。”

说着?,他一拉缰绳,马儿快跑几步路过楼阁,可萧绍看他背影,耳朵分明红了。

萧绍当时心?想,读书人骂人真有意?思?,这么轻飘飘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能把自己耳朵骂红。

而后那?么多?年,物是人非,再见?时,戚晏已经位极人臣,成了九千岁。

想到旧事,萧绍晃了会神,戚晏便跪不住了,他略闭了闭眼?,伸手撑住了地面。

萧绍抬手:“起来吧,为?我研墨。”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写,就算要写也不会当着?戚晏,只是单纯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变着?法儿折腾。

于是戚晏磨了一道?,萧绍说:“淡了。”

磨第二道?,萧绍说:“浓了。”

好不容易墨磨好了,他支使戚晏添茶,第一遍说烫了,第二遍说凉了,总之,就是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支使戚晏团团转,顺便观察戚晏的反应。

戚晏没有反应。

他柔顺的磨墨,柔顺的添茶,萧绍挑刺,他就重新磨,重新倒,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折腾一尊木偶,真的很没有意?思?。

萧绍微微眯起眼?睛:“喂戚晏,过两天?我要去上书房读书,我准备带你去。”

“……”

戚晏倒水的动作不停:“好。”

萧绍俯身:“上书房的宋太傅,原来也是你的先生吧?”

“是。”

戚晏官宦世家出生,从小来往就是世家清流,他是宋太傅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只是现在,这学生已经断了仕途,再无扬名的可能了。

清流与宦官是截然不同的两套体系,清流可以堂堂正正,青史留名,将?所学发扬光大,无数学子前仆后继,不过是为?了后世提起,有个“纯臣”的美名。

但是宦官不同。

他们天?然是鄙视链的底层,是鹰犬,是小人,是佞臣和文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骤然跌落到这种?地步,戚晏不可能不痛苦。

可戚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俯身倒水,好像他读了小二十年的书,那?些清清白白,出世做官的念头都与他毫不相关了。

萧绍:“你不在意??”

戚晏低头研墨,一节脖颈柔顺地垂下来:“您要是希望我在意?,我可以在意?。”

“……”

萧绍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提了。

他将?戚晏放在身边,是为?了折腾着?玩,可戚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折腾起来没什么意?思?。

翌日,萧绍真将?人带去了上书房。

元裕和谢广鸿早就到了,萧绍是皇子,坐在最前头,宋太傅眼?皮底下,他大马金刀往书桌上一坐,开始和元裕飞纸条。

戚晏则半跪在他身边,提袖为?他研墨。

宋太傅瞪了他们一眼?,开始讲课,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听的萧绍昏昏欲睡,最后,宋太傅一敲戒尺,萧绍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期间,宋太傅屡次看向戚晏,戚晏则径自垂首,并不言语。

宋太傅微微叹气:“既然都无心?听课,便给你们留道?课业,明儿交给我。”

学生们无心?学习,老师也提不起兴致,元裕等人是真纨绔,听不懂,萧绍则是装疯卖傻,免得惹出是非,常常是宋太傅讲到一半讲不下去,丢道?题目给他们写。

这些题目往往水平很高?,是朝中频频讨论的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