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那双慌乱的赤瞳无法镇静,跌跌撞撞下马奔向江酩。
越跑越急。
“不是说好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我吗?”
裴言还是说不出话,直到真真实实抱住江酩,他颤抖的手才平复下来。
江酩眼眶微热,仰着头轻声说着:“吾爱之罪,以灵魂之力化舟承渡冤魂,赋以往生,赎尽,魂灵方归。”
囚困住裴言的怨念缓缓消散,他那双赤瞳淡去刺目红芒,却有一道罪枷痕生长在左脸,形状,与当初那朵“逢生”花别无二致。
“阿酩……”
裴言抚摸着江酩脖颈上的金色牢笼,与他额头相抵,“赎罪之行,恐无归期……”
“我等。”
江酩侧首吻了吻裴言的唇,对上他不忍的视线。
“我等你,你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余下的话再没能说出,裴言身体被血链束缚住拖向异界,转瞬消失在江酩面前。
江酩缓缓抱住自己,想将裴言残留的温度保存得更久一些。
【……呜呜小主人,江淼淼一直拖着我不让我过来,对不起……】
零七与江淼淼一同在旁显现,听她轻啧出声:“其言天授,画地为牢。”
言灵为主能力对于生命无穷尽的江酩来说,也只有让他失去与言灵效力对等的一段时间自由才能有所限制。
“小江酩,回家坐牢咯。”
江酩抬眸看她,颈间金纹化作一只璀璨宽翼的金蝶,振翅停落在他唇上,没有丝毫重量。
“回家……等他……”
【编号40世界线进行替位置换,原住民异常记忆淡化中淡化成功,确认世界轨道正常无误】
……
彼岸花开,舟使摆渡。
黄泉之地,彼岸往生。
传说中的忘川河其实比江还宽,颜色如血却不混浊,干净得底下的沉沙一览无遗。
裴言头戴着一顶黑色帷帽,再一次撑着竹竿靠岸,这次登舟的,是他在这的“熟人”。
他头上这顶帷帽,也是“熟人”赠予他的。
寻常魂灵见到他脸上的罪枷痕,都不敢登舟渡岸,如此一纠结,时间又耽搁了不少。
他双手双脚皆有血链束缚,上面的腥煞气太重,怕沾染到自身的,也踌躇着不敢上。
只有面前自顾自找了个稳妥地方坐下的书生不同,他不怕这些,也不愿去往生,就在彼岸两侧坐上两回,之后很久才出现一次。
他照例开始说着他的人生经历,只不过这次,他提到了之前从未提过的人。
“……咳,使者,小生成亲了,娘子……也有了三月的身孕。”
裴言未语,很多时候他都只是个聆听者,书生记得的这些,说不准是真实还是虚妄。
书生话痨得很,一旦开口不靠岸不会停,裴言听着听着,就听他开始思考未来孩子的名字。
“娘子让我想,之前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是难于登天的,谁知这差点将小生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一边捶胸,呼出口长气后憨憨一笑:“还好娘子不忍小生如此,便替我拿了主意。”
“若是女孩,便取名为语,字如心。”
心口如一?
“若是男孩,便取名为言,字衍之。”
……
裴言目光缓缓落到兴致高昂的书生脸上,五官端正俊美,因饱读诗书添了文弱书卷气,就是一脸傻笑尤为掉价。
“书生姓甚名谁?”
沙哑嘲哳语调缓慢的声音宛如老者,书生怔了怔,摸着后脑喃喃道:“使者看着年轻,本岁竟如此年长……哦,小生姓裴名尚,字、字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