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裴言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脸上的笑容僵住后,顶着裴言幽深的视线无奈长叹。

“臣原以为您……罢了……”

宗王撑着大腿站起,似乎陷入久远回忆,“莫约十年前,有一女子在大雨天带来一个男童,同时留下十几箱黄金和两句话。”

听到这里,裴言心中已有定夺,却仍向宗王确认:“那女子面容是否十分困倦,好似很久都未曾入眠般?”

宗王沉吟后讶然颔首:“正是如此!”

“殿下也与她见过?那她所言臣应当是可以说与殿下听的。”

“其一,是请臣代为养育那个男童。其二,告知了男童姓名,是为江酩。这孩子的字,倒是她临走时才说出口的。”

“臣对子嗣之事看得不算重要,晚席那孩子小时候话不多,性子又乖巧,臣也很喜欢他。”

晚席……惋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湫送过来的男童,长成如今那个缺失灵魂的少年,倒不如说是载体更为准确。

江酩……命中注定会降临于此。

而与他相识那段的经历也被江湫预先得知,所以她才会给江酩取字为“晚席”,她一再给他们机会,就是为了平定这惋惜。

裴言久违笑了笑,却记起宗王之前的欲言又止,问道:“你方才说原以为我什么?”

原本神色释然的宗王蓦然捏紧手指,思忖再三,才缓声道:

“您、您于十年前也曾见过晚席那孩子一面,但您却说他不是,而后便突发高热……醒后忘却了曾与晚席有过一面之缘的记忆。”

裴言怔在原地,他认为已经完好无缺的记忆,怎么会又有缺失?

宗王这话的意思,是他在十年前,十六岁时,在那之前,曾见过真正的江酩?

谜团……还真是越理越多。

……

三日后,伏在桌面上的少年伸了个懒腰,沉寂许久的表情生动起来,他在脑海中与系统零七交流时,却没注意到藏在廊柱后双手发颤的人。

片刻前,存留于他体内七颗莹亮的意识碎片自发涌向江酩所在的方位,那个沉睡已久的意识体,终究是重新苏醒。

不过,他没有那些前尘往事的记忆,只有裴言一人回溯到了过去。

“零七,以原主的身份,什么场合下才能见到那位摄政王啊?”

江酩单手支着脸蛋,泛粉的指尖拨弄着桌案上未成形的木雕,下意识往外瞥了眼。

檐外长廊,侧身穿过一个玄衣男子,半边面庞在光与影中浮现,含笑的唇微动,那双于黑暗中也无可掩盖的凤眸也是微扬。

“……好久不见?”

江酩压下眼中划过的惊艳,轻念着刚刚读唇读到的四个字,脑海里蓦然响起零七僵硬的声音。

【小主人,刚才你见到的,就是摄政王本人】

“……啊……啊?!”

宗王书房外,江酩捂着单眠的嘴猫着腰靠近门扉,试图从里面听清些什么内容。

“唔……唔殿下……”

“嘘!眠眠!你这样我听不清他们说话!”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裴言耳中还是无所遁形,他垂眸掩下笑意,看向不时擦着虚汗的宗王后已恢复平静。

“我此行,是来履行约定的。”

宗王张了张唇,老脸红一阵白一阵,实在想不通自己这把年纪还要陪人演如此老掉牙的戏。

“……那时许是长公主同臣说笑罢了,您与晚席皆为男子,若非要履行那娃娃亲的约定而结合,岂不是让世人有诸多争议。”

“况且,光您乐意也不大行啊……要是晚席不愿,岂不是误了他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