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思忖几息,才颔首回应:“是长公主……”
疾风从面前掀过,在乌月微微睁大的眼瞳中,披头散发的裴言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主上!”
府外、街道、宫门乃至整个苍昱皇都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传遍了他们那位天仙般的摄政王衣衫不整面容苍白宛如厉鬼奔向皇宫,好似要取什么人的性命一般。
长公主身边的女使接到消息时仍有些不可置信,可直到她目睹她的小殿下毫无规矩的出现在面前后,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小殿下?您这是……”
裴言气息在见到这位陪伴了长公主近三十年的女使时骤然紊乱,他哆嗦着手指抓住女使瑾的胳膊,双目微红。
“瑾……瑾姑姑……我、我阿娘……”
女使瑾见到那抹红意顿时心疼不已,往下瞧见他沾了污渍的套袜,又怜惜开口:
“小殿下别急,长公主正焚香更衣,马上便能见到……倒是、您是被梦魇住了吗?怎么魂不守舍般憔悴?发束不束的倒是无甚干系,您这副鞋都不穿的模样要是让长公主瞧见了,指不定会更心疼您的。先随奴婢去换身衣裳可好?”
没等裴言做出反应,一道音质沉雅的嗓音倏然冲进耳中。
“衍之,何事如此慌张?”
曾无数次只能在梦中听见的声音再次出现,裴言克制的情绪骤然崩溃,张了张口,僵着脖子去看那缓步走向他的妇人。
华丽的宫廷金服覆在她身上,只能将她衬得更加雍容华贵,头戴金钗凤冠,比皇后的规格还要高上几级,眉宇间流露出的高贵与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她是苍昱皇朝的长公主,是皇朝中地位最崇高的女性,是生育裴言的母亲。
苍昱皇朝皇姓为姜,长公主其名只有已故驸马可提,现世只能冒不敬之意提及其字含玉。
人如其字,蕴含美玉。
裴言生得这副倾世之姿,这位长公主自然也是女性中的绝色。岁月格外偏爱美人,四十多年过去,也只是在她的眼尾添上两道细纹。
姜含玉那双凤眸比裴言要柔和一些,放松下来时,更是温柔得可以泌出水来。
但她此刻却有些怔愣。
因为她向来以冷静自持的孩子双目红得吓人,眼中溢出的伤哀化作水珠,顺着面庞流下两道惹眼泪痕。
“……阿瑾,屏退宫人。”
女使瑾应下,走时担忧望了裴言一眼,她的小殿下,今日所言所行实在不同寻常……
等到殿前只剩姜含玉和裴言,她扫了眼裴言脚下的狼狈,上前牵住他的手,带着他进了内殿。
“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阿娘?”
姜含玉按着裴言落座在主位上,对上他止不住泪意的眼瞳后轻叹出声:“你这般,倒让阿娘有些不知所措。”
她用指腹轻轻拭去裴言脸上的泪痕,又很快被新的覆盖。
“衍之,你到底”
言语骤停的原因,是裴言蓦然跪在她身前,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摆。
“阿娘……”
这声饱含凄凉的呼唤让姜含玉心头一跳,紧接着又见到他抬起赤红的眼眸看她,终从痛苦与辛涩中获得希望,却是满目恳求。
“阿……阿娘……求您……”
不要再离开他……
姜含玉读懂他的未尽之意,闻言沉默良久,才缓缓蹲下身,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阿娘忘了你聪颖无间,从没想过你会察觉到这层。”
裴言听了呼吸一滞,慌忙抓住姜含玉的手,紧紧握住后又颤个不停,用额头抵在上面,试图平缓他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