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岑毓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两个孩子,对上池晏那双清澈又易受惊的眼眸,她将藏在背后的奖牌和早餐放在门口小桌上。
“……你之前是谁,都有什么经历,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你是裴言放在心上的人,那我就有责任替他照顾好你。”
这是岑毓在失去丈夫后,与裴言定下的约定。
奖牌上存留太多遗憾,它再次出现时,也提醒着双方都要好好珍惜彼此。
但裴言不在了。
她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精力在意太多,但还有人能记得裴言,记得他存在的痕迹,那就足够了。
毕竟罪祸根源,是她引起的。
要不是她非要逼裴言事事做得完美,裴言也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三年后,池晏照例带着一束蓝紫色的风信子去郊外墓地扫墓,等到落叶和尘土再次消失,池晏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遗像,轻声倾吐着近期发生过的一切。
“唐舒那家伙醒来就抱着我不撒手,但他也不记得了,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说着,池晏笑了笑,将脑袋抵在碑石上,“岁岁好像更黏他了,两个人经常在伯母院子里胡闹,快把伯母那些菜给霍霍完了……”
“呼……还好伯母只打唐舒屁股。”
“钟晴和蒋拂衣也隔了一年先后回来,伯母很喜欢她们,要不是我们做……咳……伯母恐怕会给你重新找媳妇呢。”
“裴言……”
池晏垂下眼帘,语调依旧很轻,但手指却缓缓收紧,“是不是再等一年,你也会回来了……”
四周仍然寂静无声,池晏闭眸深呼吸着,感受不到一丝风的存在。
他就那么干坐着等,直到天色渐晚,池晏才轻叹着放好风信子离开墓地。
他会怀念过去,却不再沉湎于悲伤,希望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立刻生根发芽。
在池晏走后不久,一个人俯身拾起那束风信子,转身去追寻池晏的步伐。
刻有裴言名字的墓碑,也在风中抹除,只余空地。
……而在不久前,里世界迎来了新的变化。
月先生望向盘坐着,一条腿垂下悬浮半空的裴言,缓步绕着他转圈。
“降临者,你为他们换来实现愿望的机会,却从没考虑过自己。你大可放弃里世界任由其湮灭。这样,你也能够不用再受制于此。”
他换了方向倒退着走,裴言未曾睁眼,须臾才有声音回应。
“终结和毁灭带来的后果,我已经体会过一次。那时我别无选择,这次,我只想将损害降到最低。”
里世界照常维持运转,便有更多的生命能够再次重见光明。
裴言自认不是圣人,但他赎罪的道路也很长,不连累他在意的人才是最紧要的。
“那我还得感念你的付出。但莱尔带回两个同样拥有降临气息的生灵,你一直待在这与世隔绝之地能感受得到吗?”
裴言微愣,意念将月先生所说的气息捕捉,面容上的平静再不能够维持。
“你们……”
那两个生灵以原本样貌越过空间来到裴言面前,微微俯身。
“主上/殿下,别来无恙。”
……
池晏重新复读高三后顺利考上本地大学,每隔两天会回岑毓那住一晚,他从郊外骑自行车回到大学城时已到晚上七点。
脚底微微有些酸麻,池晏下地推着自行车走在落叶纷飞的人行道旁,满目的金黄让他有些出神。
他记起莱尔卷着的那片银杏叶,好像是老家临河那颗老树上才有的品种。
可能,是池岁什么时候送给它的,才让它一直保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