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仪制谨严,不似后几世的荒疏,他这样没名没份的位子,只可双足而行。

路他当然是熟的,

可此时他却睁着眼睛观望,看着这困他如牢狱的皇宫,或者说,看着它本来的样子。

太新了,新得没有一点阴潮的霉味,一切都朝朝然的,前途坦荡。

“你笑什么?”胖宦官垂首趋行,闻声瞥了一眼过去,压着声音训戒他。

“我笑只要有他在,就一切都是好的,都是我喜欢的……”陈敛骛弯唇,虚声自语。

而伏跪在溥哉宫天子殿堂,听着那积威的龙履声渐渐而近,陈敛骛的心又悬提了起来。

他还会喜欢我吗?

如果这一世无缘,如果陈执看向他的龙眸长目里换作了陌生和疏离,如果他甚至得不到他的一眼……

“礼数倒周全,留下吧。”一声淡淡的吩咐打断了陈敛骛心神紧揪的思量,步履又随意地走开了。

“谢陛下!”陈敛骛笑得由面染声,抬起身扭头去看那临案的背影。

就这么,陈敛骛留在了天子宫殿里日日寝居。

有人说陛下这是把他当成了奴才一样的小玩意儿,留在眼巴前好逗弄;也有人说这是空无前例的殊荣。

但不管怎么说,陈帝把人留下了,陈帝留下了一个男宠。

足以让前朝绝大多数的臣子在赌盘上输个底儿掉了。

做昏君的宠妃容易,做明君的宠妃难。陈敛骛这些日都在琢磨怎么得获君心。

他在溥哉宫的日子平如闲云,陈执政务繁忙,他的一天里只有一餐一宿得见君颜。说不好陈执是喜欢他还是不喜,他没有给他任何名分和恩赏,平日里对他的态度却是和缓,每日晚间都会搂着他入睡。

可是却也只是入睡,似乎真的把他当作了小玩意儿,陈敛骛勾着他给他吞那物,缠绵着讨抱讨吻,陈执都给他,可到真的要做最后一步时,陈执却笑笑,把他撅着屁股的身子揽回来躺下睡觉。

陈敛骛是真的愿意给,只要是陈执那谁上谁下他都乐意,可陈执却不要。

陈执越不要,陈敛骛越多心,他想着是不是在陈执心中男人到底不如女人。他如今一个后宫的妃嫔莺燕,是不是嫌自己的后门脏。

不过陈执的后宫倒是真老实,自上至下没人争宠来找过岔,似乎因为他是个生不出孩子的男子,所以并不加忌惮,各自搂着自己的闺女儿子,过她们十年如一日的安生日子。

只有一次,陈敛骛遇到了撞上来的嫔妃,只一次。

是那个琢磨出让陈执两世都惦记着的松月香的静妃,而她那次来,正是为了送刚配好的松月香。

溥哉宫门的守卫甚至见到她直接就放行,静妃自己一人挽着香匣走到寝殿里,看到了簟席燕坐的陈敛骛,她才惊愕地停住步子。

陈敛骛帝王心术玩得精,看人能看进人心窍里去,他看出这个静妃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物。粉白面轻眉细眼,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出格的,腼腆到了拘谨的程度,最开始撞见他,一瞬间甚至想要行礼的,意识到了他是谁,这才生生打住了。

她又迟疑地等了一下,见陈敛骛也没有起身向她行礼的意思,就转身向桌案走去,挪开香匣收纳香料的动作轻而快,似乎不习惯和生人相处,想着尽快归去。

而陈敛骛只看出了她的娴熟,对这殿中一切布置摆放的了如指掌,她放完香又走向熏笼,亲手为寝殿焚起香来。

焚香也是门手艺,最雅的讲究慢火细香,使不见烟。

陈敛骛看着她敛红袖起熏笼,纤指款款间那熟悉不过的味道如丝如缕飘过来,捕捉不够,招人鼻息。

静妃细挪莲步不落声息地走了,垂落的双眸里掩住那份羡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