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随时能感受到的阴冷视线消失了,她知道,是钧川暗地里解决了不少。见血翠的人行踪诡密,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戴着什么样的面具,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小姐。”
她抬眸,嗯了声:“怎么啦?”
“这艘船上,势力错综复杂,知晓您身份的,不止我们。”
钧川深邃的眉眼低压着,沉声道。
廖芙早就猜到了这个局面,但心脏还是难以避免往下坠了坠,许是凉茶太寒凉,叫她食不知味。
“有人想护住您,有人想拿您当筹码,还有些想要了您的命。”
廖芙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力。钧川的意思她明白,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不可信。
被见血翠一路追杀到现在,其实廖芙也有了些经验。钧川说,以杀人为生的人,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是常年浸泡在鲜血中的血腥味。但对廖芙来说,她闻到过好几次,那更像一种……雨后的苔藓。
会贪婪地吸收血液,变得湿重、深红,又在阴暗处蔓延丛生的,苔藓。
天色将晚前,廖芙回到房间。
她的手中提着一只竹编笼,装着几尾鲜活乱蹦的小黄鱼。
船上天天都有捕捞上来的海鲜售卖,给银子给饭馆,还能帮忙加工,味道鲜美多汁。廖芙其实不认识这些鱼的种类,只是公主宫里养猫,这种小黄鱼,她的小猫就很喜欢吃。
进了屋子,掀开珠帘,还没想好保证自身安全下投喂小鱼的办法,一声沉重的“咚”声就从门后传来。
她怔了下,推开门,走进海风盈灌的楼台。远远的,就看见池边倒着的人影。
池面有血水浮出,鲛人银白的长发在起伏的池水中散开,有几分生机颓败。
0007 第七章
“快醒醒,你没事吧?”
廖芙快步走过去,将放着小鱼的竹编笼放在一侧。少年鲛人的身躯不住往池中滑去,她双手托住,废了很大的劲才把他半搁在池边上。
这少年看着瘦,却比预计中的沉重得多,手臂和腰腹结实紧扎,腰腹和鱼尾衔接处有一层柔软渐变的银色鳞片。
稍事犹豫,手指带着试探落在少年的额头。刚一触碰,便被灼烫的高温吓了一跳。
目光下移,落在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上。伤口都是新鲜的,被池水冲刷着外翻的皮肉,又被浸泡得发白,尾鳍处鳞片带着血迹脱落。这一切都是导致这孩子如今失去意识的原因。
陶年同意把鲛卖给她的时候就说过,这是头极为烈性的鲛人,他使尽了酷烈手段,其他鲛人都被折磨得乖顺麻木失了脾气,唯独他,始终不肯低头,反而常常反伤驯养人员。
廖芙从屋中拿出上好的药膏,又折回。
她脱了鞋袜,将葱白的双脚浸入冰凉池水,这样的姿势能更方便将鲛人搂抱在怀中,照顾到他背部嶙峋交错的伤口。
手指指腹沾拭了碧玉色的药膏,她控制着力道,尽量轻柔地在伤口处上药。
她自言自语。
“你太坏了,第一次见面就泼我水,捏碎我的桂花糕,不仅威胁我,还老让我做那种梦。可是,你也救过我。若不是你,在鲛池中我已经被撕碎了。”
“我虽然救了你,你得答应我,伤好之后快快回家,这艘船可不是你们这样的深海种族该待的地方。”
她专心上药,却没注意到,少年银色纤秾的睫羽微微颤了颤。
他身体温度很高,一直降不下温来。廖芙翻开那本《海族异志》,上面说,鲛人的体温较之寻常人低上许多,人族正常的体温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得上高温。廖芙撩开他湿漉的银发,摸了摸他的额头,岂止是高温,他简直要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