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情绪失控。”
情绪失控是不对的,程濡洱知道。他难过的是,他的母亲不是为了伤害他而道歉,她为了自己情绪失控而道歉,在这种时候,仍试图对他言传身教,提醒他喜怒不形于色。
他逐渐对世界失去兴趣。每当他表现出喜欢什么,程荔会很高兴,积极地找来最顶级的老师,把他的喜好拆解成计划表上的一小格,汇成新的一组量化数字。他的爱好被一个个架在火上烤,烤得完全变了味。
几个同龄的表亲和他越玩越远,说他是怪胎。程濡洱平静的听着,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那一年程濡洱二十二岁,即将完成程荔要求的本科学业,进入保研的学校,拿程荔为他规划好的文凭。那时他已经想好绝佳的方法,一定能狠狠报复程荔,他会在拿到本科毕业证的当天,结束自己枯燥无味的一生,毁掉她半生经营的完美产品。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怪吗?他不是从他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隔着一扇门,他们朦胧的讨论声,像一块石头砸中他。
没有情绪失控,程濡洱控制得很好,像程荔一贯要求的那样,没让被人看出他内心的崩塌。
“不是亲生的吗?”另一个人问。
“肯定是亲生的。”声音不痛不痒地说着,“大姑就是提防我们,专门借了个肚子,生了个继承人出来。”
他默然转身,被阳光晃得眼底发白,晕眩间看见那排青葱的树。十几年前的夜晚,他只要抬头看见抖动的树叶,就能尝到血味儿。他不是因为爱降落的,程濡洱早该想到,他确实是程荔精心挑选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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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谷雨(9珠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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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又到了。
每一年的雨季,程荔都风尘仆仆。雨连续不停,民航业务受影响滞缓,她见缝插针召开一年一度动员会。港口和城建也被雨浸泡,等着她一处处走访慰问。粩>阿饴扣号!三二凌〈一七;零沏?一四六
“这是蔚海的三驾马车,你要攥在手里。”每年雨季出发时,程荔都会叮嘱一遍,“那些小打小闹的子公司,随你的舅舅小姨们折腾,但这三样不行。”
她会食不暇饱一个星期,再劳碌地从夜色里回来。
程濡洱二十二岁的雨季如期而至,在程荔收拾行李离开的当晚,他打开了程荔的书房。以往他从未主动踏进这里,这里是憋闷的质检台,是他每一次领罚的地方。
得益于程荔耳提面命,他将“三驾马车”开启的三个年份输入,成功打开了程荔的保险箱。里面躺着几份保密文件,程濡洱没兴趣看,抬手翻找了几沓,抽出一封牛皮纸袋。
纸袋已经旧得脆化,捏上去发出“咔嚓”的响。他解开密封的棉线,把文件抽出来细看,是一份代孕协议,报酬为一百万元整。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二年以后,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另一个母亲,名叫唐莺,住在离他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南方城市,曾经是当地剧院的一名昆曲演员,如今在一家本地培训学校当戏曲老师。
程濡洱想过去看她一眼,山高水远却不敢用私人飞机,这样动静太大,轻易会被程荔察觉。
开车过去需要十四个小时,他安排了两个司机,昼夜不停往南去。
第一个午夜时分,司机询问他需不需要找酒店下榻,程濡洱完全没有困意,只想快点见到唐莺。
他不是程荔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因此程荔对他没有血浓于水的情绪。他和唐莺在生物学上没有血缘关系,可他确确实实是唐莺诞下的孩子。哪怕唐莺愿意和他说一句话,他结束人生的意志或许会动摇。
疾驰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