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从来都识辨得清,爱一个人时和只作消遣时的表现有什么不同。

裴寂看自己的时候,眼里像盛了千里万里的星河,天旋地转,全是自己笑容满面的样子。就是这种时候,她明明发现,裴寂的耳尖止不住地发红,若是吻他的时候用手去碰一碰,保准是发烫的。

连云就知道柳烟烟根本没听进去。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等她自己撞了南墙自然会改变心意。

况且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先办。

连云心想的另一件事便是倚湖书院端午这天的击鞠游戏,据说先是从波斯传入中原,随后才在京城宗族子弟中风行。

虽说听起来规则也不难,不过是骑在马上,手持长柄,将地上的木球击入对方球门而已。这三样,随便哪一项柳烟烟都会,但是要合起来做,还是让柳烟烟有些为难。

柳烟烟骑着一匹小白马,在球场边缘绕圈打转,不敢轻易加入赛局。

和她同队的是宋璟,还有三四个面生的同窗,他们倒不是很介意柳烟烟在混在其中滥竽充数,不添乱也算挺好的了。

但是他们的敌队可不这么想,像是明显发现了柳烟烟这个漏洞,几次三番将球击向柳烟烟的位置。被一群来势汹汹的敌员夹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柳烟烟就算趴在马背上,也感觉到被人推来搡去,根本坐不稳。

“柳晏,小心啊!”柳烟烟听见宋璟大声提醒,正想转过去告诉他自己还能勉强应付,就忽然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柳烟烟连尖叫都来不及,就头朝下栽进不怎么柔软的泥地里。

头好像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了,一阵阵发疼,柳烟烟都不敢伸手去摸。勉强坐起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不知道混乱间是谁将她推下来的,柳烟烟跪坐在地,被一匹匹高头大马围住,周遭吵闹得她耳膜刺疼。

宋璟连忙下马,见柳晏一副摔傻了的模样,便立刻去看她伤势,柳烟烟伏在他肩头,头疼欲裂。

宋璟知道她伤得不轻,仰头看着身前一个个端坐马上的昔日同窗,今日却面目冷硬,仿佛彼此是泾渭分明的宿敌。

有人不屑道:“起来啊,不就摔了一下,谁玩击鞠不被摔下马几次?怎么就只有柳晏娇滴滴的碰也碰不得?”

宋璟有些发怒:“你们平日最多也不过是身上擦伤,柳兄这回头先落地,怎么能比?”

柳烟烟被他们吵得越发难受,额头上湿哒哒的,有液体顺着鬓角流到颈窝,染湿了白色的衣襟。她低头一看,领口已被血染透,顿觉全身虚软,手臂无力地垂下去。

宋璟急了:“你们让开啊,柳晏伤势不轻,必须马上找大夫来。”

马上为首的一人道:“击鞠还没完呢,总得有个胜负吧。”

宋璟气到失语,柳晏这副模样,如何能再上马。

柳烟烟失了力气,伏在宋璟臂弯里,盯着近在咫尺的地面,眼神恍惚得失了焦距。

忽然一众骑马的人自动散开,柳烟烟感觉周围空气通畅了许多,眼前也出现了一双云纹缎靴,干净得很,忽然在她面前站定了。

周围无人再喧哗了,宋璟也愣愣地看着来人。

裴、裴先生怎么也来了。

裴寂单膝跪地去探柳烟烟脉象,却没人敢大声挑衅了。柳烟烟感觉眼皮被人翻开,面前人冷淡得有些陌生。

脸色缓和了些,裴寂抱过靠在宋璟怀里的柳烟烟。宋璟不敢拒绝,更不敢问裴寂要把她带去哪里。

原本高坐于马上不可一世的学生们也纷纷下马,退至一旁。

对这个虽然年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先生,所有人都出奇地恭敬。

裴寂看了几眼带头的学生,一语未发,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