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沓的马蹄声愈来愈清晰,至近处隐如雷声轰鸣,这么多的人马,不是州府官军便是北府军!王微之心神一震,还未来得及高呼,胡女的弯刀已划破了他脖子上?的油皮,眼神阴狠,威胁他噤声。
前?方轻骑兵自缓坡后现出身形,这是自京口出发?前?来搜救李夫人的第四?只人马,汗血宝马载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行在最前?。他一挥手,整个队伍立刻停止了行进,密林再度恢复沉寂。
这将领眉目森然,眸光犹如空中盘旋的鹰隼,锐利地向着这边扫射而来。
王微之直觉此人便是李勖,那?胡女似是感受到强烈的威胁,手中弯刀压得更紧,灌木丛中隐藏的弓箭已拉到极致,柞木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吱嘎之声。
……
王家楼船扬帆后不久,便有一艘双头连舫悄悄地尾随其后。
孟晖遵照李将军的吩咐撤去了桅杆上?的牙旗,远远地缀行在后面护送,只等着到了桃叶渡便悄无声息地回?返,绝不教夫人发?现他们的行迹。
楼船行进缓慢,他们便也随着放慢了速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哪知凌晨过后江上?突然起?了大雾,能见不足一射之地,这楼船便给跟丢了。
长生道之乱平复后,京口自建康的水域一直太平无事?,是以孟晖起?初并未有多着急,只教棹卒依原速行进。然而大雾之中,上?游竟接连有女子的衣衫随波漂来,前?方隐隐现出橙红的火光,孟晖顿时如坠冰窟,若是夫人真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何面目再见李将军!
连舫即刻全速前?行,一路上?又拣了四?五个浮桶而来的年轻女子,一问俱都是夫人的侍女,一个叫阿雀的神智尚在,告诉他说她们遭遇了长生匪徒。
这一惊非同小可,孟晖当即命人将连舫解作双舸,一舸载着众兵勇继续奋力?追击,一舸则载着那?些侍女回?京口报信。
……
李勖的眸光静静地扫过这林中每一寸可能匿人之处。
他已派出三股精锐部队溯江寻人,一股开往建康方向支援孟晖,一股开往对岸广陵,另一股则北上?守住入海口,防止长生道匪自海陆窜逃。
凭借着与长生道作战多年的经验,他判断这些人最有可能的还是弃舟登岸,从陆上?撤退。沿岸各地不是大片一览无余的水田便是临近城墙,唯有此处前?有一片密林,后头紧挨着十几里苍山,长生匪徒若是真掳了她,此处便是最好的藏身和迂回?之所?。
若是没?有掳她……李勖不敢由着自己去想最坏的后果。
他领着骑营一路疾驰而来,铁蹄踏过江畔的滩涂,平地,丘陵,山谷,这是领兵多年以来道路最平坦的急行军,可晴天烈日之下,四?野茫茫之内,始终不见那?人的一抹身影,他心头的暴怒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暴怒与畏葸一样,是将领失去镇定的表现,是行军打仗的大忌。
李勖压抑着狂烈的情?绪,阴沉着脸观察四?周。忽然,草地上?几点尚未干涸的血迹令他瞳孔一缩,眸光随后锁定在那?方灌木丛生的小丘上?。
众胡屏住呼吸,胡女死死地盯着他,只待他稍有拍马而来的意图便立刻放箭。
好在,这将军很快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似有回?马的打算。
就在众胡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之时,那?昏迷不醒的谢氏女郎却忽然梦呓道:“李勖,李勖。”
这微弱的声音春雷一般在李勖耳畔炸响,与此同时,箭矢如雨般自土丘后向他身上?射来。
李勖的手早已握住了乌沉的刀柄,他暴喝一声,策马飞入箭雨,环首刀在空中挥成一道气势惊人的长虹,箭簇敲打在刀刃上?,发?出鼓点般的铮鸣。
他就在这战鼓中俯身贴紧了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