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身水汽出来时,阿筠呈进来一大碗鸡丝米粥,一小盏温热牛乳。

那碗米粥配了两?只金色的小羹匙,韶音瞪了阿筠一眼,阿筠朝着她偷偷吐舌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室内烛影摇移,夜色婆娑。

韶音垂着头小口喝粥,问灯下?自己?的影,“你要不要一起用些?”

影子很快便?与另一道融为一体,那男子不堪相让,果真?凑了过来,与她挤在食案的同一侧,俩人头碰着头,一道在灯下?喝完了一碗香喷喷的米粥。

灭烛前,韶音想,若他问自己?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自己?便?说给他听,若是他说话中听,便?不再计较他这几日的冷淡了。

李勖走?到灯前,等着她上榻。

待她躺好了,他果然开口问了她,只是所问却是另外一件事。

“与我说说王微之吧。”

韶音惊讶地看向他,烛火却将他那张英俊的面孔映得莫测,没有一丝多余的内容可供她揣测。

烛火熄灭,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静谧的夜色之中。

李勖灭了灯,来到她身边躺下?,“我们相处日短,你从前结识的人、做过的事,我还知之甚少?,就从王九郎说起吧。”

第046章 第 46 章

王九郎是一个很难描述的人, 他似乎担当得?起这世间?一切溢美之词,因此便很难从?中挑选出哪一个才是最恰如其分的。韶音想着他,眸光便在夜色中潋滟成了秦淮晚照, 那褒衣博带的白衣郎君在江畔负手行吟的倒影, 刚好是一句郎艳独绝, 世无其二。

造化似乎对王微之格外偏爱,人都说江左神秀尽归王谢,而九郎一出, 则王谢子?弟尽皆失色。唯有谢往一人堪堪与其比肩, 然于容止、夙慧、才情各项都略逊一筹, 合起来便是差了一乘, 终究落了下品。

李勖静静地等着韶音开口,她?想了很久,一开口却像是在说一个很讨厌的人, “他是个傲慢, 自负,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说话也很不中听的膏梁纨袴。”

这话里透着一股亲昵的怨怼,意思自是要反着听。

她?说九郎学?什?么都很快, 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东西,可这人讨厌就讨厌在那张嘴, 整日将“不过尔尔”这四?个字挂在嘴边, 好像是生了四?颗尖利的獠牙。

三月三日上巳宴, 韶音习画小有所成, 临水照花自顾,挥就了一幅揽镜仕女?图。众人无不赞那画构思精巧、线条流畅, 小郎君司马德明和当时尚是太子?的永安帝司马文昭为争此画不惜大?打出手,她?却谁都不想给,只举着画,一路兴致勃勃地跑到大?雅阁,献宝似地递到王微之眼前,一心盼得?他一句称赞。

王微之扫了眼后却只淡淡道,“不过尔尔。”

他看?不上她?的书画,也看?不上她?的琴艺。韶音的琴还是高?陵侯王珏亲自所教,虽比不得?舅父的高?山流水之音,因得?了名家的心法传承,到底也有几分小桥流水之美,可落到王九郎耳中却成了呕哑嘲哳之声,连带他的阿父这位老师也只得?了一句“不过尔尔”的评价。

韶音忍了他许久,终于在那一年的七夕乞巧宴上忍无可忍。

那晚河汉皎皎,星子?如水,竹林中凉风习来,白日晾晒的各色华服锦衣还未收起,随风舞动如大?幔。春在堂前设了瓜果筵席,正值韶龄的士族女?郎毕集于此,衣香鬓影对月乞巧,喁喁细语夜话星辰。

素手持彩线,穿过金银七孔针,静观喜子?于瓜果上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