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小沙弥是看山门的弟子,旋即惊疑不定地?看向韶音,对方的面?容上仍残留着瞌睡后的慵倦,嘴角似笑?非笑?, 是一种将?他的小命牢牢捏在手掌心的轻蔑表情?。
慧严一时语塞,半晌过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夫人……这是何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僧如堕五里雾中, 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韶音不答他的话,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慧严将?眼睛睁得溜圆, 想要努力做出个无?知且坦荡的表情?,可是李夫人那双眼睛比佛前的长明灯还亮,已经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原形。他心里一紧,慌忙将?视线移开,恍惚是到十八层地?狱里与阿修罗女打了个照面?。
虽然还不清楚看门弟子到底犯了什么事,可眼看着佛堂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么多甲兵,不消多说什么,慧严已经明白?其中的警告之意。
吴郡发生的事他都听说了,流民?寻着“乐善好施之家”的旌旗闯入士族庄园,将?其中的粮食洗劫一空,之后一连数日,官府赈济的豆粥就稠厚了许多。虽无?真凭实据,大晋的达官贵人们私底下都说,此?事就是谢韶音所为?,她明的不行就来阴的,手段毒辣得很。
慧严也是因?这件事才明白?,年轻而美貌的李夫人绝非什么温良之辈,思及自?己拒绝捐粮时说过的那番混账话,慧严好几日不能成?眠。
这次之所以欣然同意,趁机扩建寺庙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敢将?谢韶音得罪太深。可是看眼下这个态势,对方似乎已经不想再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了。
豆大的冷汗沿着额头往下淌,落到眼睛里,眼球被腌得生疼。慧严不住地?用缁衣宽大的袖口擦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韶音勾起唇角,一语未发,转身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出大殿。
马腾往慧严手里扔了一捆绳索,冷笑?道:“你的弟子勾结反贼,煽动流民?叛乱,意图谋害我家夫人,罪不容诛。我家夫人慈悲,不忍血溅佛前,还请上座师父用这绳子送逆徒上路吧。”
那小沙弥早就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慧严后知后觉,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为?自?己辩解,连声说他并不知情?。
马腾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句话砸过来,直将?慧严的膝盖砸得一软,扑通跪到地?上。
“这个不用你说,你若是知情?,此?刻早就下去?见了阎王!我家夫人信任你,将?赈灾这么功德无?量的事交给你做,该怎么回报她,可用我再教你?”
“……阿弥陀佛!”慧严像是绕着鬼门关走了一圈,哆哆嗦嗦地?合起手掌,虔诚道:“救苦救难是佛门本分,小僧一定竭尽全力,若有半点欺瞒懈怠,必定堕入阿鼻,永世不得超生!”
……
韶音并不能未卜先知,这次能化险为?夷,还是多亏了一位故人。
昨日灵奴下学回到家中,从小书箧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韶音,说此?信乃是他的八拜之交张猷兄托他代为?转交,请阿母务必立即拆看。
这位张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韶音早就听灵奴提过无?数遍。
灵奴上次被人围殴,院正和先生们能够及时赶到并加以制止,正是这位张猷兄的功劳。旌旗一事发生后,孩子们都默契地?疏远灵奴,说话玩耍皆不带他,只有这位张猷兄待他如初。
灵奴回家后与韶音说,他在这世上活了快五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张猷兄这么仗义?的人,仅次于他阿父李勖。“古人云,多年父子成?兄弟,若是我们三个能义?结金兰就好了,勖兄行大,张猷行二,儿是老三!”
韶音当时听得啼笑?皆非,暗地里教人去查那位张猷兄的出身,得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