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五更鼓响,外?头已经有了下人打水生火的?动静,她方才缓缓松开李二,这个时候的?四肢已经没了血液回流,感觉冰凉麻木,像是别人的?躯体。
生死关?头,她心里那道关?节终于打通了:师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当日沉香林中胡女那双淡绿色的?眸子完完全全地重合起来,严丝合缝。
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将眸色掩饰得这么好,可?韶音现在已经无比确定,那胡女就是她,尽管她当日刻意?压低了嗓音,将汉话说得极为生硬,可?语调能骗人,音色是不会骗人的?,凝光是鲜卑人无疑,蒜子也?是!
怪不得凝光刚来那日的?拥抱教?自己那么不适,人有时候的?确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日蒜子装疯卖傻,径自去?拿几上的?莲蓬香插,她真正看上的?大约也?不是香插,而是放在香插旁边的?那柄金蛇信。
一旦知道了真相,凝光从前说过?的?许多话便都不堪细想?。
她说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身武艺,却没说这武艺师从何?人,习了几年方才有所成就。想?她当时身陷乐府,自脱泥淖尚且无力,哪来那么多的?机缘能被?她遇到,除非是她早就会武,自愿隐身于乐府之中。
凝光的?确很会拿捏人的?心思,她知道韶音心软,便为蒜子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如此,韶音便不忍心再多盘问,对蒜子那些古怪的?举动也?都一笑置之;她大约是早就忖到,这府中来往北府将众多,想?要隐瞒武功怕是也?瞒不住,是以一来就坦言相告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最能骗人,韶音竟真的?被?她骗过?了!
凝光的?话里不是没有漏洞,只消稍微往下盘问一番就能识破,韶音之所以从未怀疑过?她,只是因?为信任她,视她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师父为半个母亲。
一想?到这位师父竟然在谢家潜伏了这么多年,不止瞒过?了自己,更瞒过?了阖府上下,那股后?知后?觉的?恐惧便犹如阴冷黏腻的?毒蛇一般,贴附着后?背蜿蜒爬行,比方才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更令人毛骨悚然。
大惊过?后?是大怒,韶音愤怒极了,她要将自己遭受的?一切百倍报还?给这些胡人。
“她们这次没有拿到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视线锁在辟邪三宝下面那只守口如瓶的?手巾函上,仔细思索对方意?欲何?为。
……
与正房一墙之隔的?跨院里,蒜子一回房,不出意?料又被?凝光斥责了一顿。
“她如今甚是信任我,一旦被?你毁了,我前面那十几年的?隐姓埋名岂不付之东流!”
“信在一只盒子里,我打不开。”蒜子懒得与她争辩,语气淡漠道。
“什么样的?盒子?”凝光皱起眉。
“这么大”,蒜子用手比划了一下,“放在梳妆台上,摸起来像是由两种木料拼合而成,侧面嵌了个玉环,像锁又不像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那个手巾函!”凝光冷笑一声,“明天?早上,我想?办法将她骗出府去?,届时你再潜进去?看信。”
“你知道怎么开?”蒜子追问。
“蠢货!”凝光鄙夷地骂了她一句,“下次自作?主张之前多动动脑子,你自己想?死别连累我!明日一早我自会告诉你开函之法,你做事仔细些,看后?务必将信放回原处,绝不能教?谢女看出异状!”
……
诚如凝光所言,剡山上的?杜鹃花开得正好,山雾中看去?,只见连亩青枝如碧,漫山子规啼血,美得妖气森森。
山脚下的?剡潭幽寒镜彻,人到近前几步便觉得一身湿寒,自动却步。附近萝葛蔓生,攀附一陡峭丹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