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链到了头。他指尖停在颈椎顶端,发丝与手指相交的地方。马霆钧的血迹还有些没擦掉,白色皮肤上很显眼。

”我没觉得好笑。”

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而且很烦躁。心里有丛灭不掉的火,想要做些什么才能压制。

比如用手抹掉那丛血迹。或者,舔掉它。然后用清水仔细擦拭,直到什么痕迹都不存在,只剩下……

只剩下他存在过的痕迹。

直升机降落在一处军用小机场。

雷司晴用对讲机和地面对接,李凭带着秦陌桑先跳下去,刚开门就被强光电筒晃了眼。

黑暗中,她只听得到李凭的声音:

“别慌,是地勤要确认人数。‘无相’的合作方包括有关部门,只是走个程序,执行层面他们不会插手。”

“单打独斗和大厂上班没法比啊。”秦陌桑把长发扎成高马尾,站在李凭身后狐假虎威:“我现在算信你们不是传销公司,毕竟骗我用不了这么大排场。”

李凭没理她缓解紧张的烂话,站在光里,用蓝牙耳机和地面沟通。

黑色作战服套在身上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轮廓,肩宽腰窄,长眉冷峻,玻璃餐刀还随便插在发髻上,刀色反射月光。

不远处就是东海,海波轻缓。

忽然,秦陌桑眼神微变,向李凭走近一步,碰了碰他肘弯。避嫌似地,他不动声色挪开了手。

“看到了。”他视线却与她同时默契转向海岸。在沉黑如墨的海面,有东西正在海底不安地涌动。

夜间视力不好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海岸边有气泡连绵不断地涌出,看得人起鸡皮疙瘩,像一口大锅在海底煮什么东西。

可谁能煮沸东海?

“地面安全排查进行完毕,十分钟后准备开始。”他回头对她言简意赅。

“什么开始?”她震惊:“没有执行手册也没有上岗培训的吗你们这个?”

“跟着我就行。”

眼前停下一辆军用吉普,跳下车几个穿军靴的年轻人,见了李凭都娴熟击掌。接着行李被甩上车,换他进副驾驶,行云流水。秦陌桑耗子似地溜上副驾驶,抱着行李包扣好安全带,像被带去春游的小学生,而司机是个开车风格野上天的亡命徒。

秦陌桑继续偷看李凭,发现他右眼下的泪痣和她的位置果真一样。

“到海底平台还有一片滩涂。下了车跟我走,别看不该看的。”

很快,人声和机场都被甩在身后,越走越荒芜。车停在月光下,那里气泡沸腾声最明显,就像有人在海里倒了什么剧毒化学物质。

“马鸿章,七十六岁,上虞人。早年在舟山做海产生意,二十岁时家产被没收,偷渡去南洋做蛇头,一夜暴富。回故乡买回祖宅,又承包了这里的某个渔场。方才军方已经封锁了这里,探查过下面的东西。马霆钧说的‘海底龙宫’,是个人鱼实验基地。”

他甩了一双防水手套给她:“戴上。”

“这这这是要下海?”她深呼吸,面对眼前疯狂又诡异的海面,没人不会害怕。

李凭诧异看她一眼:“你怎么想的,没有潜水设备怎么下海。”

她点头:“对啊,但你们是‘斩鬼人’嘛,万一能捏个避水诀什么的。”

他嫌弃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情绪,但总体来说还是冷漠:“我是‘斩鬼人’,不是道士,也不是法师。”

气氛又降回冰点,他清了清嗓子,补充:“戴上,挡着口鼻。”

话还没说完,眼前沸腾的水面忽然静下来。但这寂静就像是更大恐怖到来之前的暂歇。如果不是神经大条,她现在可能会拔腿就跑。

寂静无垠的海面上,月光洒满海岸,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