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重复着舀起一勺米粥,晾在唇边吹去热度,屋中有些过静了,就连嘴唇开阖时的口腔音与吹气的气流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与成人无异的少年完全不觉得别扭一样,坦然地接受着投喂,眼眸半垂着,视线中全是他的亲人,眼神里勾缠着什么不清不明的东西。
突然地,少年正起视线看了过来,眼中黑云压境。李医生不自然地一僵,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梗着红透的脖根先行退出了屋子,待到他们先吃完饭。
问诊环节,李医生查看过患者身上的抓痕也有些惊心,对这次过敏的严重程度相当重视,问患者有没有将过敏原带回来,以便分析材质的构成,避免再次误触发生这样的状况。
隋锌条理清晰地回:“浴巾里混纺了涤纶,当晚还在泳池里玩了水,很多人穿衣服下去,水可能不太干净,又吹了冷风,同学还带来一只掉毛严重的长毛猫,应该还受了这些因素的影响。”
李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有些费解:“过敏反应消退的还挺快,身上还发痒吗?”
隋锌不动声色地看了宁亦连一眼:“昨天半夜在医院里打过一针,好多了。”
李医生根据病人的情况又配了一剂输液:“再巩固一针应该就没大碍了。”
左手的手背还青着,输液时换了另一只手。扎针时,宁亦连用手捂住了隋锌的眼睛,柔声安慰:“不怕啊。”
亲手将自己剖得鲜血淋漓的人怎么会怕这点痛,隋锌的睫毛在宁亦连的掌心里眨了眨,做出畏惧的样子,无限依恋地贴着妈妈。
李医生摘掉橡胶手套,照例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留下了一瓶消毒伤口用的碘伏与一卷绷带,拎着药箱离开了。
上药包扎的事原本李医生想代劳,隋锌不愿意。
宁亦连只得将袖子挽起来,亲自帮他擦药。
09长大
儿子的肤色是他给的,温润莹玉,架在锋利的骨骼上就变得苍冷了,身体发肤都要跟他撇清关系似的,复刻成其父那样病感的冷白。
除了隋遇的基因,这也是他的孩子,宁亦连私心地想让隋锌更偏像自己一点,但目前好像只保留了儿子对妈妈的偏向。
他用蘸取过碘伏的棉球在每一道伤口上柔缓地擦拭,并凭着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判断出其中没有暧昧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隋锌专注地感受着宁亦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被触碰感酥酥麻麻的,诱发一阵阵类似颅内高潮的颤栗感。太舒服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再多抓出几道。
宁亦连包扎伤口的手艺上比做饭更娴熟。
“你外婆在世时开了个小诊所,我小时候爱在外边瞎闹,总磕碰到,就自己给自己包扎,将受伤的地方裹得厚厚的,然后接着出去疯,再磕到那个地方也不怕疼了。”
隋锌以分析的视角深度地咀嚼着这句话。
“你爸爸有次碰伤了手腕也是我给包扎的,我跟他开玩笑在纱布外用粉色的丝带给他系了个蝴蝶结,结果他竟然就那样去见客户了。”
宁亦连将绷带缠绕平整:“这下破口的地方就不会被衣服磨到了。”
隋锌闷声道:“我也要蝴蝶结。”
宁亦连失笑,做了一秒的女儿梦,将纱布的尾端打成一个漂亮的花结。
陪床的人本来坐在床沿,被病号缠磨的大半个身子都坐进了床里。隋锌接着看书,宁亦连怕他手背滚针,帮他拿着,两人肩贴肩地依靠在一起。
“妈妈,翻下一页。”
宁亦连犯了含糊,手指没抿开,连掀了两页,并且毫无知觉,仍端着书一脸认真阅读的样子。
隋锌笑问道:“看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