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找了张桌子坐下,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跑进了后厨。

张师兄今年年满二十二,按照外门的规矩,前段时间已经下山了。

山下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名气最大,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这是张师兄他爹娘开的,误打误撞挑中这里为他践行,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饭饱酒酣,聊到结尾时,大家都眼泪汪汪的,有些情难自抑。

李师弟抹了把眼睛,哑着嗓子说:“……真的,这顿饭是这些年我来吃过最开心的一顿了,就是有些贵。”

其他人纷纷劝他:“都最后一次了。”

“给张师兄践行,贵些也无妨。”

“钱财身外物,看开一些。”

只有张师兄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嘿嘿一笑:“感谢支持我家的生意。”

“……”

伤感气氛瞬间荡然无存,众人勃然大怒,险些将践行会改成追悼会。

事件最后由张师兄忍痛买单所告终,回想起当时他的苦瓜脸,梁遇不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张师兄拿了酒和下酒菜回来,一屁股坐下:“怎么突然大驾光临?”

“想喝酒就来了。”

“算你没来错,”张师兄也不追问到底,朝他挤眉弄眼,“我这酒可是偷偷摸摸藏好久了,我爹娘都不知道呢,便宜你小子了。”

他给梁遇斟上一杯。

梁遇:“最近还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张师兄说,“就普通人一个,宗里那几年的经历顶多拿来聊天时给自己贴贴金,最后还不是回来了。”

“以前挺羡慕你能进内门的,不过也没啥,我现在也看开了,”他哈哈笑了起来,“人各有命嘛。”

梁遇也跟着笑。

他问客栈的现状,张师兄马上大吐苦水,像个开洪的闸口一样,从那要碟花生米坐足整天的秀才一直说到那

“幸好我也不是吃素的,他在这天天占便宜,那我肯定得占回来不是,”张师兄说得眉飞色舞,“还敢在我们这存酒呢,我标记都做好了,抹布水拧进去,爱喝就让他喝个饱!”

刚拿来的酒已经被喝光了,他又拿了壶新的,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灌下去,简直豪情万丈。

梁遇:“什么标记,不会是壶盖缺了个口吧。”

?!

你怎么知道?

张师兄隐隐预感到什么,低头看桌上酒壶,瞬间脸色一变。

一盏茶后。

张师兄精神萎靡地蹲在地上,对着盆子大吐特吐完毕。

“应该够了吧,”他连嗓子眼都扣了,此刻一脸虚弱,“够了,应该够了……”

梁遇没有良心,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作为得意的代价,之后他被张师兄压着灌了不少的酒当然不是加了料的那壶,但喝得太多,也够受的了。

两人都喝得飘飘然的,聊着聊着,一头栽倒在桌上睡着了。

周围很安静,整间客栈都是昏黄的,只点着数盏油灯,照亮这街角的一隅。

不知过了多久,梁遇猛地惊醒。71)5

他抬起头来,看见客栈无人的样子,短暂地惊慌了下。幸好旁边震耳欲聋的打呼声很快将他扯回了现实。张师兄趴在桌子上安然睡着,全须全尾,没有被咬掉一块肉,是活生生的。

梁遇喘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

还有酒。

他将剩下的酒全数倒出至杯子当中,酒液中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嗯,看上去是个人。

模糊的倒影在酒液中凝视着他,将手抚上这张脸,一点点摸过下巴、鼻子。脸颊。

他喝得太多了,脑袋嗡嗡地晕着,脚仿佛踩在棉花上,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