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燥热难熬,午后更是闷得紧,仿佛裹挟着人喘不过气来。

那压在心底的失恋之苦,此刻翻江倒海地捣腾出来,连带着入口的酒水都苦得舌头发疼。

要么一意孤行,得罪了天下人,可堵悠悠众口何其之难?他是天下君主,一言九鼎,亲笔提出去的旨意怎能收回?

要么就应了那些人的心思,大肆册封妃嫔,再雨露均沾繁衍皇嗣,就这么顺从地做个守成皇帝吧。反正天下大定,几十年晃眼而过,等到闭眼那一刻再来回顾此生论功过,也未尝不可。

然而后者,贺珏自认做不到,心不甘情不愿。

他有雄心壮志,岂能做一个碌碌无为遵从他意的皇帝?若在后宫一事上不能做主,那前朝政务又岂能令行禁止?

倘若让前朝掺杂了太多因素影响着自己,自己还能实现所谓的理想抱负吗?其实情爱一事倒是轻的,他着实不该妄想,不该以为这几年诸事安定就放松警惕。终究,世家与皇权的对立是难以消除的鸿沟,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若要应付了权谋斗争,何来精力为国为民?

贺珏越饮越愁,恨不得此刻醉了才好。

勤政殿外,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守着,无人敢入内一步。

御酒送进去三坛,贺珏下了令不许人进入,更不许宣扬出去,他们只能尖着耳朵听令,然而里头却无半点动静。

“两个时辰了,师傅。”小宫人心里十分不安,“陛下素来这么饮酒的么?奴才从未没听说过啊。”

老宫人脸上的淡定神色多少也有些挂不住,“且等着吧。”

“可眼见着天都快黑了,陛下若是饮醉了,奴才们可得进去伺候才是,否则龙体有个好歹,几十板子都是轻的。眼下太妃回了宫,宫里自然不比往日松快了……”

一道黑影闪过,自半开的窗户翻身而进,身形利落干净得让人看不清面容。

小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师傅,你方才看见了什么没?”

老宫人抬了抬眉,“看见什么?”

“有刺客,快叫羽林卫护驾!”小宫人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整个人都慌了。

几乎在刹那间,老宫人扯住了他的胳膊,捂住了他的嘴,“想要脑袋就闭嘴!”

“师傅,你……”小宫人脸色煞白,黑眼珠子直转溜,想了无数种逼宫刺杀的话本故事,却在下一秒化为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