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才从京外回来,一身的灰尘泥土,就?算娘子现?在此刻就?生了,我和大夫也都不许你?进去看她看孩子的!”她急得想推人,又耐着性子说,“殿下去洗个澡也不过两三刻钟,再回来守着不是更好??”
沐浴后,楚王立刻回来。
夜晚的风声渐大,他阖上双目,静心听?产房里?的声音。
压抑的呼痛时断时续。
女人生子,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或许数日,他清楚。他也当然知道,青雀初次生产不会太快。但他闭着眼睛,眼前便是一片血色。殷红的血,他熟悉的血,战场上随处可见的血,他看惯了、闻惯了的血,总是出现?在他刀锋枪头上的血,此刻,却竟分外可怖。
站在廊下,他守到雪停,守到天明,又守到乌云散去。
在景和二十五年,十一月十二日的正午,青雀平安生下一个女儿。
孩子降生的时间,和她上一世生下女儿的时间,完全相同?,分毫不差。
她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雪停的天气,产房内外,康国公府的人因宋檀的甩袖离去噤若寒蝉,霍玥不耐地叫奶娘抱走女儿。而?她哭得满脸是泪,也不敢叫奶娘停一停,让她再看一眼自己怀胎十个月生下的骨肉,更不敢哭出声音,生怕再惹怒了霍玥。
现?在,女儿就?在她身旁。谁也不会再抱走她。
谁也不会……
“娘子?”内室外,李嬷嬷轻轻地敲门,满口喜意,“恭贺娘子喜得千金!听?说娘子这已大概收拾好?了,殿下守了一天一夜,想进来看看娘子和孩子,不知娘子现?在方不方便?”
楚王要进来看孩子?
青雀心口重?重?一跳,整个人瞬间挣脱了才和女儿重?逢的喜悦,在温暖如春的产房里?浑身沁凉。
“娘子想见,再让人拢一拢头发就?好?。”刘女史笑道,“虽然都说‘男子不可进产房’,可娘子已平安生产,也不用那?么多忌讳。殿下惦念着娘子和姐儿,更是大喜的事啊。”
娘子尚无名位,不管生出的孩子是男是女,都须得父亲看重?,才能在王府里?活得更好?。尤其又是女儿,就?更要殿下喜欢才好?了。
“是啊。”青雀便也抿出一个笑,“我还要请殿下给?姐儿取名字的。”
他离京七个多月,往来三封信,没有一封提及孩子的名字。
分别的时间太久,她也一日比一日更不确定,他是否还会遵循诺言:
是女儿,就?留下。
李嬷嬷和医女引着楚王进来,先?让他在堂屋烤热身体,方才推开内室的门。
血气尚未全部散尽,楚王走进来时便仍微微拧着眉。
绕过屏风,他没来得及调整好?的神?色全被青雀看在眼里?。他的高大又瞬时让这间称得上宽敞的产房显得窄小拥挤,一步步走过来,便似黑沉沉压来的山。
未加思索,青雀便更凑近女儿,环住了她。
楚王看到的,便是将半个身体都围在襁褓旁边,做出保护姿态的青雀。
才经历了长达九个时辰的生产,青雀自然满面倦色。为方便休息,她一头乌发被编成一条长辫垂在胸口,显得她比从前小了些?。可那?双眼睛又燃起了警惕,是那?样鲜活生动,让他知道她还好?……她还活着。
他缓下了脚步。
青雀便看到了他的犹豫,和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样,很像姜侧妃吗?
抱着“赌一赌”的心,或许还有一点点认为楚王仍会遵守承诺的信任,她垂下眼眸,认认真真将女儿看过一遍,轻缓地深吸气,再抬起头,面上便是欢欣的、幸福的笑意。
“殿下,咱们的女儿来了。殿下一回来,她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