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因为占地大住户稀,物业严格管理,一般不见吵闹,但这会儿是更静,少了人声鸟叫,站定时,耳朵甚至灵敏地能捕捉到路灯运作的细响。
好在小区选址不是太偏僻,路起棋进到便利店坐了一会儿,就打到仍在运营的网约车。
凌晨的马路平坦而空旷,车辆疾驰,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目的地,用时还比平时生生缩短了一半。
她想象中的日出是没得看,下车时天色堪比焦煤,星星都显得暗淡。
穿过狭隘逼仄的楼道,路起棋进门时连灯都未开,直直向卧室走,身体部位在黑暗里经几次碰撞,拖带起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移位声。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四肢沉沉,倒向打理得整洁清爽的床铺。
想睡觉。
因外力作用短时引起的疼痛,钝钝融化在云朵一般柔软的被褥,溶于血肉,等到天亮,可能看到破皮还是淤瘢,但现在不疼。
不如说连五感都退化了。
路起棋觉得疲惫,意识流散再收缩,从肢端开始萎缩变小,没有尽头似的,到大脑,最后只剩种子,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一声不知哪来的鸡鸣猝地掀开眼睑,气势汹汹,神气十足的尾音穿透墙壁和鼓膜。
隐隐透白的天光,藏在窗帘没有覆盖到的边角,路起棋尚未清醒,无意识地发出难捱的呜咽。
在打架。后脑勺牵动着颈部,连带着椎骨经过的地方,骨头在疼筋肉也在疼,疼得仿佛一夜间对彼此水土不服,生吃绞碎般仇视容纳二者的这具身体。
动一动。
摆动焚烧的关节,那里正因缺少润滑而锈迹斑斑,她急迫艰难地动弹,在过于舒适的床间,像搁浅的海鱼,想获得外界刺激来脱离这般疼痛。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
膝盖额头和脸颊都冰冰的,一阵清明的刺痛漾开,她结结实实贴在木板,是面朝地板从床上滚下来的。
不知道干不干净。
路起棋头偏向一边,眼皮阖着只留窄窄的缝隙,很陌生的视角,目所能及的家具都变大了不止一点,两三米开外,正自空中落下丝缕白色的棉絮。
她又回到让人安心的黑暗里。
有人进门落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经地板贯彻耳朵,好在她睡得很沉。
口鼻间飘起阴魂不散的西瓜气味,但又有所不同,天然而非人工,好似被人塞了一嘴鲜红多汁的瓤肉,久置发酵过的甜馊味儿。
想吐。
感到自己在梦中飞起来,被抱起来,温柔地安放回曾经困陷过她的地方。
做噩梦了吗。
那来我这里。
第44章 | 0044 第四十四章
眼前覆着一片灰白,耳边凭空出现的沿街繁忙的杂声,像失修的收音机被猛敲一遭,忽然就变得清晰了。
要迟到了。
路起棋惊坐起来,往床下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跑。
早早看见了进门处整齐摆好的鞋子,她扶住墙往里头伸脚,踩到一半,又收回来,吐出一口浊气。
睡忘了,在放假,虚惊一场。
“吃完饭再出门吧。”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态度十分自然地招呼她,略微有些低沉的,陌生的女声。
会不会是她还没有睡醒啊。
路起棋怔怔地转过身去,一眼瞧见声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正施施然从岛台一体的餐桌后方绕出来。
挽着卫衣袖子,脑后一束干练的马尾,眉毛浓密,一双温和而明亮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路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傅采夏。”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