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兜,紧靠心脏。

如果可以为幸运划分高低等级,那他此刻一定坐在金字塔顶端俯瞰过往泥潭,而那浅褐色的瞳眸是他新世界的太阳,一眨一眨,眼风便顺着海岸线吹拂过来,温柔包裹全身。

回去后,还有一杯暖汤在等待他。

蜥人的身影溶进昏昏雪色中,向着前方一路跋涉。

抵达总阀处检修一通,正打算更换电池时,手机开始嗡嗡响动。

安德烈知晓那是总部的讯息,霎时间,金字塔顶轰然坍塌。他在漆夜中呵出一口白雾,将体内最后一点余温吐尽。

花开有落,曲终人散,何况一场临时暴雪。

阮秋秋脚上的冻伤已经痊愈好转,不需送去医疗,但交通得到短暂恢复,是她能够离开高兰的唯一机会。再过不久,雪期正式来临,届时漫长无尽的落雪冰封整片荒野,将不存任何出入路径。

出于某种羞于启齿的心理,他从未告知过阮秋秋这点信息。

他接通了电话,随后平静回复道:“我明天会亲自送她离开。”

通讯结束以后,安德烈抬头凝望天穹,六出冰花绵绵霏霏飘落掌心,被他一吹,无声无息融成一滩水迹。

雪势渐小,想来明天将是晴好气象。

他摸向衣袋,从里面掏出那瓶阮秋秋送予的玻璃小罐,糖果依旧满满当当,纸壳熠熠生辉,充溢着他所有的渴念与愿景。

于是他一颗一颗拆开,把那些星星倒入嘴里,牙齿咬碎硬块,提炼勾兑后的糖精在咀嚼中化开,齁腻味道堵塞喉咙,逐渐开始有了苦涩之感,却没能阻止他的吞咽举动。

轮到最后一颗时,安德烈看着满地零散纸壳,倏然暴怒地扯下颈上项链,把那代表赎罪的标志狠狠掷向了不可见的漆黑远方。

他把仅剩的糖果慎重地存进瓶子,赤瞳里混沌一片,怪物叫嚣着彻底盘踞脑海,在摇旗呐喊中作出了卑劣决断。

与此同时,位于白塔暖屋中的阮秋秋翻开手账,提笔记录今日琐碎。

她在纸上这样写道:「安德烈的性格真好啊,虽然讷口少言,但是一位值得结交的朋友。」

写至朋友二字,笔尖陷入顿滞,她不知道这样的说辞是否妥帖,或许对方只把她视作寻常落难者。但无论如何,她仍庆幸自己遇见了安德烈,他与刻板印象里的蜥人不同,总如山岳一样静立在冰雪中,巍然不动,稳重可靠。

梨汤已经煮好,她端至沙发,又按下遥控,画面切入一出家庭情感闹剧,角色们聚集一堂,声音尖利嘈杂,叫人心烦意乱。

可供选择的频道实在不多,调转一圈后,索性关掉换个清净。

所幸茶几下还置了些许书籍,但她翻来覆去早已熟烂,无非是些地理风貌的科普杂志,或是与工程器械相关的维修手册,随手翻开一页,正显出天光云影的空灵画面,红衣模特站在湖上,倒影清晰澄澈,天地如镜,浑然一体。

「隆加盐湖」,这片毗邻高兰的湖泊是她旅程的终点。

倘若半途没出意外,她此刻已身处粼粼水岸,留下无数影集纪念。

明明鼓足勇气狠心辞职离家,想要给古井无波的枯燥人生开启一段新际遇,谁料却被困在了冰天雪地里,不得不说一句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