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默默擦了一下唇脂,又去偷偷看他的脸颊。
还好,没把妆花在皇帝陛下脸上。
“你的见识广博,定有人悉心教导。”
一个人的成长,是离不开教导的。
姜云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好奇问:“陛下,妾以为这个改税新政,早就有人提出,为何多年来都未实施?”
两人前行数步,景华琰都未开口。
姜云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又淡淡道:“父皇曾同朕说过,早年有朝臣提出新政,后来阴差阳错,未能实施。”
他顿了顿,回眸看向姜云冉,眼眸里有赞许,也有惊异。
“你的论点,同当年那位朝臣一样。”
姜云冉眨了一下凤眼,笑道:“陛下这样夸赞,妾都要羞赧了。”
景华琰捏了捏她的手。
“不是夸赞,朕何时打过诳语?”景华琰道,“不过你的新政提议更完善,就连后续的奖惩都想到了。”
姜云冉顿了顿,她知道自己不能多提母亲的事情,可她总是忍不住。
在她心里,全天下的人,都不及母亲一人。
母亲给了她生命,悉心守护她多年,她是她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她垂下眼眸,声音清润:“曾经有人教导过妾,妾不过是举一反三罢了。”
景华琰没有追问。
两个人安静前行,很快便在乾元宫中走过一整圈,回到了殿阁之中。
“是朕之幸。”
姜云冉却说:“习得文武艺,报与帝王家。”
这一次,景华琰停下了脚步。
他回眸看去,能看到姜云冉一片赤诚之心。
“去午歇吧,下午也别回宫,就在乾元宫打发时辰。”
这是报与帝王家的恩典。
姜云冉仰起头,对着他乖巧一笑。
“是,陛下。”
两个人一起午歇。
冬暖阁里安安静静,龙涎香优雅沉静,它的功效显著,姜云冉躺下片刻就入睡了。
等身边人呼吸平稳,景华琰才睁开眼眸,偏过头来看她。
真有意思。
他之前从未同姜云冉议论过政事,两人说的大多是宫事,今日忽然提起,也是为了考量她。
他是知晓她的。
即便没有太过尖锐的眼光,最次也能四平八稳,不会让她在朝臣面前落了面子。
只没想到,她比寻常人都要优秀。
而她绝不可能生来就精通文史朝政,定是有人数年来悉心教导,才有今日的女诸葛。
会是谁呢?
又为何要如此教导她?
时至今日,姜云冉只身入局,重回长信,为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琰竟是一点都不气恼。
他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味。
他这个人其实性格乖张,从不怕旁人指摘,如今要革新,要除党争,就不怕百年后史书上无数咒骂。
与其青史留名,不如痛痛快快走一遭。
与其固本守旧,不如大刀阔斧除弊端。
若是国朝在他之后崩塌,若是大楚再无繁荣之相,若之后百姓罹难,国破家亡,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估计那个时候,他就是已经躺在帝陵紫檀棺材里,也要气得诈尸。
棺材板都要炸飞。
想到这里,景华琰竟然笑了一下。
真好。
这一成不变的单调岁月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不可控的亮色。
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