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隗低头饮酒,神色如常,心中却暗自叫苦。董卓的野心远超他的预料,本以为是条听话的犬,谁知竟是弑主的豺狼!
旁的不说,那条“太后是被宦官所杀”的圣旨是怎么来的,旁人不知道他当日可在场,看得清清楚楚。
是董卓找到天子,一刀把天子的御案劈成两半,胁迫天子所下的诏书!
袁隗可不想试试自己的头颅是否比御案更硬。况且,废帝之名又不归他背,刘辩、刘协谁登基,他都仍是三公,何必与董卓撕破脸?
“有不从者,斩!”董卓厉声喝道,再次砸樽。
他身侧走出一个男子,生得器宇轩昂,头戴束发金冠,剑眉插额入鬟,手执一柄方天画戟,站在董卓身后,手中长戟狠狠往地上一敲,仿佛虓虎要择人而噬。
一片鸦雀无声。
董卓面上浮现笑容:“奉先,速速退下,莫要惊吓了诸位公卿。”
怕死好啊,怕死才能听话。
“陛下德行未失!如何轮得到你妄议废立之事?”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董卓猛地抬头,却见是那袁家小儿袁绍,当下脸便沉了下去:“汝想死吗?”
袁绍拔剑对峙:“十步之内,未必谁先死!”
袁隗急忙拦在二人中间:“本初,速向司空认错!”
袁绍恨声道:“叔父老矣!”
随即收剑转身,拂袖而去,一点脸都不给董卓留。
“还有何人敢行反对老夫?”董卓怒道。
一道苍老的身形缓缓站起:“我!”
董卓定睛一看,却是卢植。
卢植并未配剑,他身形挺直,孤零零站在堂中,目光扫视一圈,看向宴中百官。
“太甲暴虐,伊尹放逐;昌邑王昏庸,霍光废帝。陛下年幼,并无过失,明公亦非伊尹、霍光那等托孤重臣,安可废帝?”卢植站在堂中。
“诸位公卿亦不会赞同明公之言。”卢植目光如炬,一个个看向群臣。
董卓就算再胆大包天,可若是百官人人都不赞同,难道董卓还敢将百官全杀了吗?只要能撑住这几日,待到他们与外地掌握兵权的将领州牧联系上,董卓之祸便可解。
卢植用目光鼓励群臣随他一并反对董卓,可他目光看去,却无一人敢与他对上目光,目光过处,人人避之不及。
卢植不要命,他们要命啊。
忠于天子,这都是嘴上说说的套话,谁还真信啊?
董卓哈哈大笑:“卢植,安有人愿意随汝反对老夫?汝且退下,老夫不与汝计较。”
在剿灭黄巾之时,卢植和皇甫嵩才是朝廷主帅,他只是个副帅,打心底里,董卓对卢植还有些忌惮。
卢植看向群臣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失望,却依旧顽固站在原地,不肯退下。
“来人,杀”董卓见卢植不识好歹,也怒了,当即便不再顾及昔日那丁点情谊,就要杀卢植以示朝臣。
“主公,不可。”李儒及时出声,他依附在董卓耳边低语几句。
“卢植乃是名士,名满天下,当众杀了他,会引起天下人愤怒。不如先放他一马,将他罢官逐出洛阳,主公再派人半路截杀他。”
董卓眯眯眼,勉强按耐住杀心,采纳了李儒的意见,只命人将卢植压下。
被士卒压住的卢植没有挣扎,只是长叹一口气:“堂上诸位公卿,皆是董仲颖的帮凶。今天子受辱,尔等默不作声,来日董仲颖杀尔等,难道还会有人为尔等挺身而出吗?”
凡是对上卢植眼神的人皆低头,就连官职高过卢植的太傅袁隗也低头。
他心中对卢植所言不以为然,可他这个假“忠于汉室”的汉臣,对上卢植这个真忠于汉室的忠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