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逃命,可又不知道能往哪里逃,天下虽大,可离开了皇宫,却无处能容纳他这个宦官。

张让只能紧紧依附何太后,哪怕明知已经是死路一条。

何太后换上了太后礼服,身着深青上衣、纁色下裳,衣间缀凤纹、山纹,头戴珠旒,步摇轻晃,腰系素色大带,足蹬赤舄,款款步入甘泉宫。

“母后!”少年天子刘辩正被殿外的厮杀声吓得瑟瑟发抖,一看到自己的母亲立即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扑到何太后身侧。

何太后抱住自己的儿子,哽咽流泪:“我的儿……”

她已预见了结局。

袁隗和董卓不会让她们母子好端端活着。

窦武仗着权势欺负先帝,先帝长大后灭窦氏的前车之鉴犹在,袁董二人必不会重蹈覆辙。

她必死无疑,她的孩子不知是会是第二个被霍光所废的海昏侯,还是第二个被王莽所杀的汉平帝。

刘辩感受到一直无所不能的母亲哭得发颤的身躯,缓缓反抱何太后:“母后。”

“朕是天子,朕保护母后。”刘辩吸吸鼻涕,瑟瑟发抖。

他大概能意识到情况不对,可他实在驽钝,根本想不明白如今的局势。

何太后抱着刘辩平静了一会,沙哑道:“我儿将玉玺拿来给母后。”

刘辩腾腾跑到龙椅边上,把传国玉玺拿给了何太后。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何太后盯着这块代表天子权力的玉玺。方圆四寸、上篆五龙,旁缺一角,以黄金补足。这是王莽篡位之时,孝元皇太后用玉玺打王莽,玉玺掉在地上摔碎了一角,后来王莽又用黄金补上了这块缺角。

“我儿去偏殿躲好。”何太后将刘辩垂落的发丝塞回而后,苦涩道,“记住,去找卢植,让他持圣旨寻皇甫嵩。”

由于刘宏死前卢植曾冲入宫中直言劝谏,险些坏了她的计划,所以她掌权后便对卢植百般打压,将其官职一贬再贬。然而如今朝堂上下奸佞横行,何太后能记起的最为可靠的臣子,却还是当初被她一再贬斥的卢植。

待到刘辩离开后,何太后又唤来身侧的贴身婢女,将玉玺交给她。

“你从我还是屠户之女的时候就跟着我了。”何太后把玉玺递给婢女,声音沙哑,“逃出皇宫,把玉玺藏到南宫那尊老子像后。”

要是那个陈昭当真有天人之能,自然能杀进洛阳,把玉玺带走。若是天命注定陈昭得不到玉玺,那她也不愿让这玉玺落入袁董之手!

“张让,你告诉她要怎么离开皇宫。”何太后不怀疑张让在宫中多年,有没有能把人送出宫的本事。

张让逃不了,是因为袁董就是冲着杀十常侍而来,一个婢女又必定不是宦官,混在宫人之中未必跑不了。

大殿空旷,一个宫人也没有了,何太后一袭华服却难掩面容的憔悴与疲惫,她望着龙椅,鬼使神差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每走一步,龙椅的轮廓便愈发清晰,她的心跳声也越发清晰。

她站在龙椅前,垂目低视,神色凝重而又庄重。紧接着,她轻轻转动身体,动作端庄,仿佛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坐了下去。

何太后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嘴角缓缓上扬。

“太后!”张让叮嘱完了婢女,转身回殿,便看到了这让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一幕。

“害怕什么。”何太后面上的惊怕一扫而空,反而脸色红润。

“来与本宫说说,陈昭告诉了你什么,让你吓得宁可背叛先帝也要来投靠本宫。”何太后挥挥手,示意张让上前。

张让唯唯诺诺道:“神女……或许是个骗子。她只说先帝命不久矣,陛下将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