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郑大哥的腿重新打了石膏,倒不影响杵着拐杖行走做事,而小禾苗也和他一个病房,照看起来更是方便,郑家两兄弟也就任由老爹回老家了,靠他们俩就能把小家伙照顾好。
回家的路上,郑海川还在给祁聿讲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候他家穷得很,每回到新学期开学要交学费,他和大哥就头皮紧。
因为找老爹要钱的时候,就是挨骂的时候。他爹会把眉头皱得死紧,抽着旱烟,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毛票子,一边嘴里骂他们讨债。
那票子多是一毛五毛的,每捋一张,他们就要挨一句骂,等学费捋清楚了,整个脑袋都被骂得嗡嗡的。
“那时候我就恨不得不去学堂。”
手里还拎着空的保温桶,郑海川说得随意,桶也随着他的话一下下晃悠。但他话还没说完,冷不丁桶就被身旁的男人夺走了,祁聿将他晃悠的手拽进了手掌心里捉住,说,“别把不爱读书的锅扔你爸头上。”
祁聿是知道郑海川不爱读书的。
他家床头柜上摞着的书这段时日以来这憨子就从来没碰过,相比起文字,这人对电视啊短视频这种会动的影音内容感兴趣得多。
“嘿嘿,这只是原因之一嘛。”
郑海川也不在意自己的借口被祁聿戳破,傻憨憨地一笑,“我其实就是看不进去,加上我们老师特别凶,我那么笨天天挨骂,就更不想学了。”
这时恰是黄昏入夜时分,城中村里渐渐暗了下来。
路灯影影绰绰投下灯影,照得清行人的轮廓,却照不了屯街塞巷的居民们往来间的举手投足。
天气入了秋,郑海川还不怕冷地穿着短袖,祁聿已披上了薄风衣。此时两个人胳膊挨着胳膊,祁聿在长袖下堂而皇之地捏住郑海川的手,也没有人注意。
“不喜欢读书,喜欢拧钢筋?”
祁聿其实在对这人动了心思之后,就心疼起郑海川的工作来。每时每刻都在吃苦,也不知这憨子为什么干得那么起劲。
“也谈不上吧。就是觉得拧起来还挺顺手的。”郑海川又憨笑一声,“那时候我哥刚和嫂子离婚……其实家里之前就为着彩礼掏光了钱,后来又要养小禾苗,反正大哥手里是没余粮的。”
“我本来在镇里的饭店当学徒,马上就要出师了的。但我这种水平和资历,要想当个饭店掌勺还得熬好几年,给不了家里一点帮助……后来干脆就跟大哥去干工地了。”
郑海川说得洒脱,但祁聿还是从他嘴里听出了一点微小的遗憾。
“想当厨子?”他捏了捏身旁人的指腹。
指腹粗粝,甲盖边还带着倒刺,可这人做得饭却是精细好吃。
“……再说吧。”郑海川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
他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也拽了拽祁聿的手指,然后冲他咧开一口大白牙,“其实我就是还挺爱看别人吃我做的菜那种觉得好吃的表情的,哈哈!做不做厨子都行,反正在家里也能给你和禾苗儿做嘛!”
他眉目洒脱,却看得祁聿心中一动。
“嗯。”
祁聿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将这事放在了心里。
等两人慢悠悠走回老楼,竟然发现一楼楼梯间的裁缝摊子突然空了。
并不是红姐不在,而是完完全全所有的裁缝用具都被收了起来,只留下空荡荡的三角空间。
郑海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去咚咚咚地敲红姐家的门。他等了好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但开门的也不是红姐,竟然是一个纹着花臂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长相平平无奇,身着一身让郑海川眼熟的蓝色,挽起袖子的胳膊上则纹了一朵大红花,非常醒目。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