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月上中天,白日里热闹的城中村也渐渐恢复了寂静。祁聿三两步跨过街,再度走进了漆黑一片的楼道里。
老楼年久失修,层灯还是旧式的感应灯泡,需要有人发出声响或是脚步跺重一些,才会迟钝地亮起。
祁聿一步一台阶,爬楼的步伐比下班回家那时要倦缓许多。像是身体拖着突然间变得繁复纷杂的思绪,一时间照应不过来,连带着把步子都拖得慢腾腾的。
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桂伟明说的那些话。
在今晚之前,祁聿其实从来没有去仔细考虑过他和郑海川之间所横亘的障碍。
于他而言,从承认自己喜欢上郑海川到主动告白让郑海川成为自己对象,祁聿自觉已经跨越了很一大条鸿沟。这完全是打破他生活习惯与人生规划的一次意外,虽说有些冲动,但祁聿却没有后悔过。
因为报了太多的期待,他选择性忽略了鸿沟下面还有碎石暗礁,忘记了奔流的河海山川与沥青道路原本就不相交。
他以为自己换了个角色,就可以替郑海川轻松解决生活上的那些困苦和拮据,却忽视了除了恋人这个角色以外,那憨子还是个一向靠自己本事养家糊口的老实笨蛋。
郑海川还没有习惯依赖他,而他显然也没有学会如何去正确的喜欢人。
凌晨的楼道里无边寂静,只剩下沉郁的脚步声穿廊回响。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
祁聿纷乱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段话。
那是他一次乘飞机时随手翻看的小说。是很多人推荐夸赞的一部作品,可祁聿看过却觉得无甚趣味,很快便抛在了脑后。此刻再度回想起来,里面的内容却恍如一钟重锤敲击在他心头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可真的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足音踏踏,祁聿忽然想起上一回在这样的夜里,他打开门,看到一张鼻青眼肿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狼狈不堪,却还试图冲他傻笑。
祁聿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简直是……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嗒。
在二层停留了太久,楼道的灯亮了又黑下。
祁聿扯着领口在拐角间停了好一会儿,直到遏制下想将几天前发脾气的自己打一顿的冲动,才继续抬步朝三楼走去。
年少时在这栋楼里发生的种种分明还历历在目,可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祁老头当年最得意的时候,每个月抱着大把大把的房租回家,大手一挥就潇洒地让他们娘俩随便出去买吃的买穿的,自己却转头就和牌友厮混在了麻桌上。祁聿记得那时候阿妈总是安安静静把钱收好,浅笑着说给他攒起来读书,但转身却偷偷抹起眼角。
祁聿这辈子最痛恨这种混账,可现在回头看,自己做的事又和祁老头有什么区别呢?他想,成子说的没错,他的确挺过分的。
祁聿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赌那一口无意义的气,这么多天都没有去问过郑海川怎么样。明明是他把人拐到这条道上的,他自己都纠结烦闷了这么久,那个憨子那么轴,会不会一个人轴到不知道哪里的沟里去?
“郑海川……”
在酒精的催化下,祁聿忍不住把自己惦记了好几天的名字喊出了声。
他想,他家那个憨子,不会这几天……也在家里抹眼泪吧?
安静的楼道里,这一声脱口而出的呢喃声并不大,却仍然沿着铁质的栏杆和中空的楼隙向上蔓延开去。
三楼的感应灯并没有被触动,可却在几秒钟之后蓦地亮了。伴随着灯亮,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