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向来骄纵的千金小姐头一次有些惧,怕被他瞧出不对劲来。

她轻声唤他。

“小叔。”

小叔。

小叔。

在此之前,蒋坤从未听到过有蒋诚以外的第二个人这样叫他。

她一双眼欲抬不抬,最后停在他西装衣襟上的第二颗纽扣停住,上下牙齿在发出声音的那一刻,轻轻前后摩擦着,叫他。

小叔。

这两字叫得还真够,软的。

蒋坤的眼神终于从蒋诚和周韵二人身上,极其短暂且缓慢的停留到了周韵一人脸上,不过眨眼的瞬间,便转开了,又或许,根本从未停留过。

“嗯。”

他重复方才在外的语句,回她,“是我。”

四目相对。

周韵竟不知为何,被他这一句话搞得虚掩的手心有些轻微的洇出汗来。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明明他只是顺道载了她一程,车上甚至没有聊超过五句话。

可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于是,这件原本无任何他意的小事,就在他们有意的遮掩下,成了单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这种微妙的感觉,令周韵一顿饭吃得都不怎么安稳。

后续蒋诚有问她是怎么来的,她顶着对面的那道视线,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蒋诚,只说,“路上有些堵,所以晚来了。”

蒋诚不疑有他,还问着,“怎么不开车来?”

“太小,买几件东西塞进后备箱就没地方了。”周韵随口回到,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过什么,“以后再买我就买辆牧马人,宽敞。”

蒋诚若有所思。

一顿饭过半,周韵的电话再次响起了。

手下一个单子状况百出,业主那边多次临时起意反悔,装修开工又闹着要换样子,她有些头疼,不得已提前离开。

蒋诚关心,“那我替你叫车。”

“不用了。”周韵走得有些急,“门外应该有在等候的车,我随手坐上就好了。”

结果到了门外,因为这家私人馆子在盘山公路上,大雪下得急促,不少地方都被厚雪堵住去路,计程车迟迟不上,餐厅门外也没有任何车辆等候。

不得已,周韵再次在网约平台叫了车。

只可惜,前面排位的得有六十多个。

她急,可这种事越急就越没辙。

偏偏这中看不中用的高跟鞋还磨破了后脚跟,泛红发肿,走不了几步就疼痛难忍,也就是那时候,那辆熟悉的奔驰再次在她面前停下。

蒋坤一手搭着方向盘,缓缓侧眸,看向车窗外站在风雪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她。

他的声音冷而淡。

“前面的路不好走,我载你一程。”

本来冻到砭骨,可就在这样的雪天,周韵的身周却都沁着些潮湿的黏意,在坐与不坐之间,她盘旋犹豫许久,最终,选择跟从本心。

她上了后座,再次开口:

“谢谢您,小叔。”

在关门的那一刻,周韵同样听到了另一道声音,一种什么东西嵌进缝隙,又像是种子深扎于土壤之中,埋进地下。

或许从这一刻,欲念本身已经开始无声蔓延。

周韵想,她可能是真的冻感冒了。

不,是冻糊涂了。

车子行驶到业主所在的公寓,中途,两人未开口说一句,就连离开,蒋坤都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道别的。

就在这时候,蒋诚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他才知道大雪封了好几条主干线,问她在哪,有没有下山,语气焦急且慌张。

周韵盯着那辆远去的车辆,又缓缓低头,盯着自己手里这把纯黑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