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两步,忽然想起什麽,又折了回来,从销售经理身前走过,走向职工电梯。

途径销售部,副总头不动,眼睛歪到可以被当作斜眼的程度,向办公室里拼命瞄。瞄到目标,眼光再也不移,唇边露出一个,只能说是极尽温柔的笑。

这位康总,当然就是康承颀。

直到醒悟自己在销售部门口停留了太长时间,他才举步走开,回到他的总裁室。

“副总,这是开发部的企划书……”一进总裁室,何秘书就起身给他一份文件。承颀并不接过,说了句“我去休息一下,不要打扰”,随後进了总裁室内间休息室。

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承颀仰起头,淡淡笑了。

“书歌,你还活著,就好。”

大四那时,承颀已经找好国外研究所,他成绩好又是系里骨干,奖学金很轻松就申请下来,手续也办得极顺利。

那天离开之後,承颀马上收拾行李,提前到了美国。也许报复之後应该是快乐的,应该兴奋地躲在暗处看报复的成果,但是承颀只想逃。

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碧海公园那短短的几分锺内耗尽,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身体里面就有什麽东西破裂了似的,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之後回到家中,思绪纷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驾驭,一会儿觉得总算报了仇,那个假装无辜的人终於有了应得的报应;一会儿又糊涂起来,想著自己一直以来爱护的那人哪里去了,怀中怎麽少了他的温度,他是不是没吃好没休息好……然後才猛然想起,什麽爱护什麽喜欢什麽深情,不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戏,怎麽自己都忘了。

有的时候,想著想著快意的场面,心头竟然又生出一种冲动,想去把那人救出来,继续抱著他爱护他。有的时候,这种冲动甚至胜过了对想象中复仇场面的快意。承颀很惊慌,於是提前坐上飞机,飞往加州。

加州有很好的阳光,有金发碧眼轮廓深邃的帅哥美女,有另一个语言和另一种文化。只是没有那个人,哪里都没有。

笑著,跟同学相处得很好,教授也赏识他。有一种人是天之骄子,不管被放到什麽场所,都能成为最耀眼的一颗。

只是明星渐渐少了笑容,在校园和那些黑黑白白外国人打球争抢时,回到住处和邻居招呼时,晚上难眠望月时……

想起的只有一个人。从他的脸他的笑想到他的身体他的性格他的脾气他的原则……最後出现的,永远是最後那天,他极度惊讶全然抗拒却心碎的表情。

於是整晚整晚睡不著,只能靠著高度的酒精来麻醉,Vodka成瓶地喝,为了不让思绪偏离正常轨道。

其实不清醒才好,迷迷糊糊的时候,才敢梦到他。清醒的时候不能,已经恨了这麽久,又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甚至连回头的想法,都是禁忌。

直到半年後,虽然没有人可以一起过年,还是回了国。和朋友在外面玩的时候,终於忍不住打电话给光华帮,拐弯抹角旁敲侧击问那个欠钱的小子怎样了。

“那小子啊,送去卖,好像死了……还好钱已经挣回来了。”

对方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他。

承颀当时很平静,还说了声“是吗”,语气平淡得没有半点风浪,随後还去超市买了几瓶酒,然後回家。

回家就崩溃了。酒在手里,举起来喝,根本都喝不进口中,沿著手往下流,流到眼睛里,沙沙的很痛,於是流出泪来。

多好,这一次还干净了。姐姐的死,母亲因此精神失常,父亲也从此远离。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人,不是麽?在六岁的时候,承颀就深深恨上了那人。虽然当时他还小,但也从父亲那里翻到书歌的地址和学校,在路边藏著,看书歌在父母接送下上学放学,见他和双亲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