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年深吸一口气,问:“九郎,你说这番话可是知道我的本经是《礼记》?”
陆安拱手:“是。”
“怪不得……”赵松年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说:“当日雅集上,我就猜到你天资过于出众,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陆安微微一愣。
赵松年道:“优点便不必说了,你自己明了。而缺点便是,你身为天才,理解不了庸才的眼界,很多时候你拿出来的学识,你以为只是领先了一步半步,实际上,却已高踏云端,便不知其容易招来迂腐者攻击,低劣者中伤。就如那句‘心即理’。”
陆安迟疑着,好像想说点什么。
但赵松年先说了:“对。就比如你现在说的,对于‘生财有大道’的解读”
他脸上的表情既像是忧伤,又像是惘然,最后尽数化为轻轻一吐气:“我本想收你为弟子,理学我已不能教你,但至少经学,我自认还能作你老师。本以为我只是碍于一些私事,无法答应你拜师之求,只要私事解决了,我便能收你为徒。但……我现在发现,我教不了你。你的所思所想,你的眼界,已经是我无法理解,无法跟上的范畴了。”
赵松年只要一想到刚才陆安的解读,心里就发毛。
他能理解这个解读,他所不能理解的是,陆安到底是怎么在原来的解读基础上更进一步的。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礼记》的释义就不会从后汉末年到薪朝,将近九百年的时间都没有人能够推陈出新了。
陆安他是文曲星下凡吗?他到底是怎么无视先贤的权威,世俗的教化,文人口口相传的道理,在老化的文学经典中开辟一条新路的?
他连弱冠之年都还没到!
他甚至还没有取字!
赵松年望着陆安,想尽快冷静下来,但他没法冷静,他只想问上一句:“为何是我大你小?”
你若是在我年少时出现,我一定准备好束脩来见你。
“我已无法为九郎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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