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仪的脊背仍然绷得笔直,只是声音还有一点抖,裴令容仿佛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沈渊是正经走了楼梯的,此时刚走上来。整个二楼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两位裴小姐都是不言不动,对他的出现也毫无反应。
“裴大校,”沈渊打断了这出默剧,“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顿晚饭吧。”
管家太太闻言立刻下楼去做准备,但裴知仪仍然无视他,径自向妹妹的方向走了一步,后者抖如筛糠仍然试图逃跑,她见状立刻提高了声音喝道:“裴令容!”
沈渊拦在两人之间,他个子高,裴令容藏在他后面根本看不见人。裴知仪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很轻。
“茵茵,别躲了,”她说,“让我看看你。”
+++
裴令容和姐姐的关系并不亲近。她还很小的时候,裴知仪已经去了寄宿学校,难得回家,没过两年又毫不意外地分化成了哨兵,从此更是云雀高飞一去不回。
裴知仪追随着父亲,成为了非常优秀的军人。人们见到她,都会说“不愧是裴将军的女儿”,听到这句话的小裴令容仰头看着身姿挺拔的姐姐,也会跟着傻乎乎地骄傲起来。
然而她们的母亲去世之后,裴令容也很少见到父亲了,通常的情况是他们三个都在各自的驻地,一年或许能见两三次。在裴令容看来,父亲和姐姐都是火焰一般的人物,他们胸中似有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偶尔站在他们两个身边就可以沾上许多炽热的信心,让她又能打起精神往前走。
裴令容深知自己软弱愚钝,和家里人一点儿也不像,所以她在姐姐面前总是尽量表现得果断又坚强,以便掩饰自己糟糕的本性。
然而时至今日,姐姐想必早就发现了她犯下的许多不可挽回的错误,也发现了从前种种不过都是她装模作样。裴令容最怕让姐姐失望,但此时姐姐一定已经失望透顶。
裴令容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恨自己不能继续往墙里蠕动,最好是立刻变成一张墙纸。
“怎么了?”有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姐姐的声音离她好近,“茵茵,不要害怕,是我来了。”
0009 09
+++
裴知仪只说了两句话,裴令容就好像被下了咒,失魂落魄地只知道跟着她走。接下来裴知仪都用不着再开口,抬抬手裴令容就立刻凑上去绕着她转圈圈,这会儿甚至已经坐下,献宝似的伸着那条刚装上矫治器的病腿供她审视了。
这个金属仪器严丝合缝地扣在她腿上,把她的膝关节以下裹得像一截义肢。裴知仪伸手托住她的小腿肚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东西似乎在隐隐发热,不由皱眉道:“这好像有点烫,你痛不痛?”
裴令容察言观色,此时连连摇头:“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
她好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流浪小狗,战战兢兢地摇着尾巴,满心满眼都是裴知仪。沈渊看她乖得可怜,简直是心中一酸,轻声道:“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医生说过会来调整的,是不是?”
“用你说?要不是你,她会遭这个罪?”裴知仪一听他说话就想喷火,强自忍耐着继续望闻问切,“还有哪里伤着了?胳膊抬起来我看看。”
裴令容任她摆布,试图说些让姐姐高兴的话:“没有啦……你看,别的地方都是好的。”
此言并未奏效,姐姐反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还骗我?你的精神体呢?”
她还真没骗,只是又忘记了。裴令容呆滞地啊了两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裴大校,我们刚才已经谈过了,”沈渊镇定而自然地接过话,“办法是有的,这个问题我会尽快解决。”
裴令容似懂非懂,跟着点头,裴知仪面色铁青,捏了一把她的脸,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