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亲自经历过,才知道希望破灭有多痛苦。

他不舍得段临舟再失望一回。

了悟大师上了年纪,又是自无妄寺下山来,脚程自是不比牧柯,须得再等两日。

段临舟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声音也听不真切,俨然成了一个瞎子,聋子。兴许是看不见,听不着,便下意识地愈发依赖穆裴轩,总要抓着他的手才安心。穆裴轩的手修长有力,手指骨节分明,段临舟记得他每一寸手掌的触感。

许是经年持枪,他的虎口结的粗茧犹为厚,粗糙,透着股子成年天乾独有的力道。

“见黄泉”夺走了他的眼睛,耳朵,也在慢慢剥夺他的触感,正是因此,还能感知出软硬凉热时就显得分外珍惜。

段临舟这样黏人,穆裴轩心中酸涩不已,他喜欢段临舟仰赖他,却不喜欢是因为“见黄泉”。

等待的日子难熬,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过得缓慢,穆裴轩不是个急性子,他有耐心,打仗时为了伏击敌人便是等个几日也等得起,可这两日却焦躁得不行,恨不得了悟和尚生了羽翼,直接出现在这院子里。

段临舟瞎了眼睛,又听不清,竟也不曾发觉穆裴轩的失常。直到那日了悟大师出现,他是知道牧柯已经来了的,想来是穆裴轩不死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问。

了悟大师仔细探诊了一番,也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他和牧柯对视一眼,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穆裴轩想追问如何,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几人一出屋子,穆裴轩就开了口,道:“大师,如何?”

了悟大师道:“段施主的情况,便是贫僧,也不曾见过。”

一旁的牧柯说:“这两日我仔细观察了一番,‘见黄泉’虽然发作,可远不如记载那般来势汹汹。”“见黄泉”一毒是天下罕见的毒药,磋磨人,也杀人,记载不多,牧柯并未亲眼见过,只能自牧家先人的手札中窥得一二。

了悟大师道:“这世上有人畏毒如猛虎,可毒药也是药,用好了,不失为一味良药。”

牧柯说:“是这个理儿,其实当初我和纪老大夫曾想过以毒攻毒之法来解‘见黄泉’,但此法凶险,我们对‘见黄泉’所知并不透彻,加之段老板身体羸弱,只怕受不住毒性冲击。我和纪老大夫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南明珠’,没想到……”他摇了摇头,看着穆裴轩,道,“段老板那支弩箭上的毒,原本是冲着要命去的,两毒交锋,虽激发了‘见黄泉’,却带来了另一重生机。”

说到此处,牧柯忍不住感叹:“药理一道,当真是玄妙。”

穆裴轩不管什么药不药理,他只想知道,段临舟身上的毒到底能不能解,这么想着就也问出了口。牧柯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了了悟大师,了悟沉吟片刻,道:“虽有生机,可段施主的身体已伤及根本,想要解毒,也非易事。”

穆裴轩直勾勾地盯着了悟大师。

牧柯道:“方才我和了悟大师商量了一番,有个法子,或可冒险一事,只不过我们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保段老板无恙。”

穆裴轩道:“有两成……”

牧柯道:“两成。”

“两成……”穆裴轩喃喃道,“两成,够了,足够了。”

牧柯道:“若是成,段老板将不再受‘见黄泉’之苦,可若是不成……”

穆裴轩看着他二人,俯身行了一礼,道:“临舟……就有劳二位了。”

院子里原主人栽了两株海棠,粉白相间的花蕊开了满树,穆裴轩亲自折了一枝花放在段临舟手中,牵着他的手去摸花的枝干,柔嫩的花蕊。二人依偎在一块,段临舟指尖摩挲着软嫩的花瓣,这间宅子本就是临时买来的屋子,他那时满心都是生离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