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一日地加重帮他助眠、麻痹五感的药物,久而久之,梁有今已经嗅不出气味,尝不出味道了。

姜越明就守在他身边,一日比一日消沉,那双往日深邃而震慑人心的眼眸日渐空洞无神,重明见他出去淋雨时的一个背影,雨滴不大,他站在雨中却像是被生生压断了脊骨。

恭慎王来探望过几回,殷怀瑞本不愿相信梁有今已经重病不可医了,可直到走进屋里,梁有今的模样才狠狠冲击着他不得不信。

殷怀瑞觉得双腿有点发软,下一刻就是攥在心脏上的沉重,憋闷,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出这一股气,只能随手用力揪住旁边一名下人的衣领,大声愤怒质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重明走过去,“王爷,冷静些。”

殷怀瑞重重地甩开下人,大口呼吸着,他要怎么冷静,上一回在皇宫见面时梁有今分明还好好的,他不过潜心埋在书房闭门读书几月,他便已经病入膏肓了?

床上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殷怀瑞,你好吵。”

见梁有今睁眼,殷怀瑞立马扑到床边,“梁有今,是不是有人害你,欺负你了?你同我说,我必然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成日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梁有今浑身乏力,小声地喃喃了句,“……没人害我,我是生病了。”

那一日对殷怀瑞的打击似乎颇大,他离开时神情仍同沉沉地压着乌云,一语不发,他没再来过,只是不时差遣下人送来许多珍贵的药材与补品。

梁有今知道自己瘦得脱相,再加之他眼下青黑,面色干枯,双目无神,他甚至没敢照一回镜子,人心再强也有个限度,他怕一照镜子,自己就奔溃了。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可姜越明却待他越发温柔,他每日都会细致地替梁有今清洗身子,耐心地给他炖着药膳,会在午后带他去院子透透气,把他抱在膝上在他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令他恍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对于他而言,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人,可他又心知肚明,这般的温柔也许只是因为两人多年的交情,以及他对他的同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闷热的夏季后,梁有今在一日一夜的昏睡后清醒,这一次意外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意识清晰,他躺在床上开始思考着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

于是在姜越明踏进屋里后,梁有今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见他进来,梁有今仰头冲他一笑,“恕之,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游湖吧。”

他眉眼如旧,这微露齿的一笑,似乎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影子。

都城人尤爱在这个时节游湖,湖道两旁种满了枫树,不时有枫叶飘落下,砸在湖面上荡出一点涟漪,正是赏诗赋词的好时景,姜越明在湖边老翁处租赁了一条船,两人搭乘上船。

旁的小船上有顽皮孩童,上船前在怀里偷偷揣了许多小石子,趁着爹娘不注意,他探出小身子两颗砸在梁有今和姜越明的船帽上。

梁有今眯下眼,朝小孩抬了下下巴,“再丢,小心我告状。”

那小孩跳脚,“羞羞脸!这么大人居然还告状!”

梁有今就笑,“那又如何?我偏告。”

逗完了小孩,梁有今又重新躺回姜越明怀里,他本是想捡拾几片好看的落叶,此时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是不是有些冷了?”姜越明一直将梁有今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捂着,但热度却一直无法传递到他身上,梁有今的手仍然是又僵又冷,他身上的血液已经不足供养到四肢指节处流淌,只能勉强维持着一颗心脏的跳动。

梁有今眨了下眼睛,刚要说不冷,整个人就被姜越明脱下的外衣给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