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芝心念微动,酒是穿肠毒药,不利于修行,但他今日苦闷至极,只想大醉一场。

顾衍芝灌了自己三壶烈酒,倒在榻上,鞋也未脱,昏昏欲睡。朦朦胧胧间,他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叫。

顾衍芝一个激灵,冷汗直冒,那点醉酒的迷糊也随汗液蒸发殆尽。顾衍芝一下辨认出,这惨叫声同蒋愿如出一辙。

顾衍芝顿时心脏抽痛,他从榻上站起,摇摇晃晃边走边找:“蒋愿?蒋愿你在哪?”

蒋愿不回答,只是痛苦的尖叫哀嚎,那声音像吞了刀片,惨不忍闻。

渐渐顾衍芝也有些受不住,他捂着耳朵:“别叫了,别叫了,蒋愿,蒋愿。”

顾衍芝跌坐回榻上,双手捂住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间,抽噎不止:“别叫了,蒋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痛苦,对不起……”

声音渐渐平息,顾衍芝维持着蜷卧姿势,眼角含泪沉睡。

突然,顾衍芝梦中闪现一道凌厉的亮光,顾沧澜扬起马鞭,破空脆响,“啪”一声抽在蒋愿脊背上,蒋愿浑身赤裸,被吊在屋顶,吃痛惨叫,抽搐挣扎。

顾衍芝想冲上去,却仿佛隔着一层光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哀求怒吼无济于事。蒋愿的血漫到脚下,他盯着刺眼的鲜红,心底对顾沧澜觉出一丝恨来。

顾衍芝“腾”地坐起身,窗外天已大亮,顾衍芝捂着额角,平复心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梦,亲眼目睹顾沧澜采补蒋愿之后,他胭脂印渗血,昏迷不醒,偶有发梦。

梦中反反复复上演那日情形,蒋愿在顾沧澜身下浪叫不止,沉迷情欲,淫乐享受,正是发情姿态。而顾衍芝总是背过身,默默忍受,祈祷这段幻梦快快结束。

今日这般被凌虐得鲜血淋淋,还是第一次梦到。也是顾衍芝第一次梦到自己咒骂父亲。

顾衍芝摇摇头,顾沧澜不是暴君,没有怪癖,从未听说过有这等恶习,这梦着实荒诞无稽。

顾衍芝苦笑几声,梦里他可以不管不顾,放纵自我,对顾沧澜恶言恶语,心怀憎恨,忤逆不孝,可一醒来,他就得缩回壳里。

顾衍芝一直活得顺风顺水,第一次遭受这般打击。他像走进一道死胡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顾衍芝呆坐在床沿,他已误了早课,想了想便不去了。

顾衍芝酒还未醒,愣怔许久,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图,苍松下生了两株琼芝蒋愿亲手所绘,顾衍芝心中瞬间涌起酸胀绞痛。

顾衍芝捂着心口起身,步伐摇晃挪到桌前,他倒了倒酒壶,空空如也,不剩一滴。顾衍芝揉揉额角,喊侍女翠微再拿一坛酒进来。

清醒时太过痛苦,还是梦里自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顾衍芝又喝了个酩酊大醉。

三坛青梅酒,只够顾衍芝喝两日。酒喝完了,顾衍芝就差侍女再去买。每日不喝得烂醉如泥不罢休,痴醉后倒头一睡,再没有做过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