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县令表面传信是给祝教谕,但明白其中诡谲之人?都能猜出?,这封信其实是给杨大学士的,毕竟祝教谕就?算再在这东平县中颇有威望,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县学中的小小学官。

可杨大学士却不同,虽已致仕,但现今州府藩台*便?是他的学生,更何况,天下谁人?不知,杨大学士素来简在帝心,即使退庙堂而居江湖,也?仍旧有着?左右宸意的能力。

而杨大学士,能派这位杨公子只花两日时间便?从州府匆匆赶来,也?不是或不只是因为他是祝教谕的学生,而是因为他做的事,定是符合杨大学士,甚至是京城那位的意思,才?能让杨大学士愿意照拂他一个小小生员。

当步故知想到这一层,随之,如同打开了一切关窍般,一种?更为大胆的猜测如海啸冲上心头。

为何杨大学士致仕之后,且在将近年关之时,不是首先返回家?乡,而是偏偏要来这成州小住?

为何一定是成州?

步故知掐紧了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并不了解如今朝堂局势,也?不知由京中牵连出?的千丝万缕到了地?方究竟又如何,只凭他的直觉并不能轻易断定一切。

更何况,即使他的猜想都是真的,那他也?不过是这一盘大棋中的小小棋子,或许在他们眼中,也?是颗关键棋子,但在现今表面的局势之下,一切不过才?启开端,即使执棋者有着?掌控全局的能力,但也?并不代表,对手没有,甚至对手有着?随时可以毁了这盘棋的能力。

这位杨公子依旧是笑?吟吟地?看着?步故知面上显而易见的百般思绪,并且看样子并没有主动为步故知解惑的打算。

不过自然?,步故知也?不会?去问,只是第一面,两人?便?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位杨公子等了一会?儿,才?适时开口:“还是与我先见过裴县令再说?吧,估摸着?,他也?已经回来了。”

*

步故知休养的地?方乃处裴县令府宅中的最深处,如此,才?得些许静谧,越往主院走,便?越能听见大门之外的嘈杂之声。

步故知不由得缓了脚步,望向?大门方向?,像是在透着?层层厚厚的门墙,看着?府外叫嚷着?要讨说?法的百姓。

杨公子也?跟着?慢了下来,与方才?不同,难得在他那张娃娃脸上看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他比步故知要矮上半个头,却偏要偷偷踮脚故作老成地?拍拍步故知的肩:“别担心,很快他们就?会?走了。”

步故知收回了眼,深深一呼一吸,略微点了个头,才?继续往主院正堂走。

而主院正堂中,裴县令果然?已在等候。

裴县令身着?青色官袍,却没有戴乌纱帽,而是只束网巾,正撑肘支额,闭眼小憩。

就?在他二?人?刚踏入正堂之时,裴县令敏锐地?清醒过来,睁眼如鹰隼,眸中泛着?警惕的寒光,在看清来人?之后,才?稍稍收敛。

与步故知猜想的不同,裴县令的面相并不显得平易近人?,甚至有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淡与威严。

步故知停在了裴县令面前,恭敬长揖:“学生清河村步故知,见过老父母。”

但杨公子却没有见礼,而是径直走向?了裴县令左下座,毫不客气地?落坐,双手拢起,捧着?铜手炉,好整以暇地?看着?步故知行礼。

裴县令“嗯”了一声,端起了案上的浓茶,虽已凉透,但也?并未唤人?重沏,浅抿一口,蹙紧了眉,再搁下茶盏:“你也?坐吧。”

步故知依言坐在了裴县令的右下座。

裴县令瞥了一眼杨公子透露着?几分自在的坐姿,倒也?没说?什么,甚至因此暗暗舒了口气,才?对步故知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