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遮了遮手上的碗, 防止热气消散, 侧头看?向?步故知,眼中凝着浓重的忧虑:

“既是南方来的信, 那多半便是成州了,你是从成州来?的, 也见过祖父与少益, 待会儿若是有什么想法便尽管说出来,我父亲虽看?上去不苟言笑不好相处,可实际上却是热肠冷面,也不会摆什么架子,你且放心。”

步故知稍颔首, 他原先并不准备跟着张三娘来张司业的书房, 毕竟可能事关朝务, 生员预政, 于规不合, 且向来书房内机要甚多,自然也是为了避嫌。

可张三娘许是受了杨大学?士与祝教谕的嘱托, 一不将他当?一般生员,二不拿他当?外人, 执意带他前来?。

张三娘叩了叩黄铜门环,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夹杂着闷咳的低哑之声,明显能听?出其中的焦躁之意:“都退下, 莫要扰我。”

张三娘心下更是焦急,直接推开了门, 跟随着扑入室内的寒风吹的火盆里的银碳红光明灭,在此刻冷暖不再因房门而泾渭分明,而是绞成了一团,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书房内,张司业正坐矮案后,案上堆积起来?的卷轴文书已有?半人高,几乎将张司业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冬日里天色昏沉,光线不明,只?得?早早燃了一盏烛放在案侧,只?是就算蜡烛乃上等油蜡制成,可靠得?太?近,燃烧时散出的熏烟仍旧刺眼。张司业只?能时不时闭眼舒缓一下才能继续处理案牍。

门声吱呀,张司业刚想抬头呵斥,但见来?人是张三娘,便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再化成了一声叹息:“妤妤,怎么来?书房了。”

张三娘名为张妤。

她?一见书案上堆如山高的卷轴文书还有?什么不明白,快步走近了书案,弯身清出一处,将炸酱面放了上去,因是又急又气,所以没控好力,碗底稍重些磕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她?急的是不知远在成州的杨大学?士与杨谦遇到了什么事,气的是张司业如此不珍爱自己的身体。更急更气的是,也不知她?不在的时候,张司业究竟有?多少时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即使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还是忍不住有?些女儿娇气,如今丈夫不在身边,她?一人撑起杨府,既要面对来?自暗处的窥伺,又要日夜担心祖父丈夫的安危,现在还要操心自己父亲的身体,难免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将碗推到张司业面前,语出已有?些哽塞:“前段时间?您就一直身子不爽,大夫也说了,日后不宜太?过劳累,要多眠多餐,您是当?着少益与启儿睿儿的面应了我的,怎么今日就连是祭灶的大日子也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张司业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张三娘又将话堵住了:“我知道是成州那边来?了信,可就算再要紧,也得?先保重自己,现在祖父与少益都不在京城,要是您又出了什么问题,我和?启儿睿儿要依靠谁去?”

张司业虽也不过年近半百,可已然须发半白,如今对着蜡烛看?久了卷轴文书,眼中也早已布满了血丝,瞳底浑浊,老态尽显。

他抿紧了唇,抬手揉了揉额角,另手拿起碗上的竹箸:“好好好,我先用一些,等事了了,再去前厅陪你与启儿睿儿可好?”

张三娘坐在了张司业对面,回头对着安静立于一侧的步故知招了招手:“您也不必只?一人费心,晏明是从成州过来?的,他定然要比你我清楚那里的情况,这可是比您将自己关在书房查看?成州历年来?的卷轴文书要有?用的多。”

得?了张三娘的招呼,步故知在从一侧款步走到案前,躬身一揖:“学?生拜见张司业。”

张司业自然不是没有?注意到步故知是跟着张三娘一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