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意外地看他一眼,问:“就没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

他以为,这就是整个天地。

难道,……不是?

那人嘲笑,“你该不会以为…天地只有这么大?”

他的脸上发烫。还好他的脸是黑的,这里光线又暗,看不出他在羞耻。

“这里是西荒,在耆阇崛山的背面,日光照不进来,你知道耆阇崛山么?”

他摇头。

“耆阇崛山,就是那里,有佛在。”那人手指西荒远处一座高耸之处,散着金光,道。

“佛?是谁?”

“是你真正的敌人之一。”

那人眸光阴寒,即使他站着不动,也会散出骇人的杀气。

“敌人?”

“佛魔两立,你是魔,我也是魔。”

“为什么是敌人之一?”

那人不屑一顾地笑,道:“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但这无关紧要,有谁会在意蝼蚁怎么想?你需要警惕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神,一个是佛。”

“神又是谁?”

“我只见过一个神。”那人的话顿了一下,“他是天上的太阳,他叫东君。”

“东君会杀了你吗?”

“东君沉眠了,他什么都听不到。”

“佛会杀了我吗?”

“佛只管自己,不管别人,对所有苦难都视而不见。”

他思索几秒,忽觉兴奋,“你是说,其实我们天下无敌?”

那人盯着他,缓缓道:“你很聪明。”

他又冷静一秒,“我为何要相信你?”

那人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强的魔,我并不想杀了你,反倒想与你交个朋友。”

他怔住,“朋友,那是什么?”

“大抵是志同道合、永不背叛的两个家伙。”

“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么?”

“…是。”

“你迟疑了。”

“我不会对你说谎。”那人道,“以前有一个人,他以为他是我的朋友,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我从来不与人建立关系。但是,我的想法变了,我想试试有一个朋友的感觉。”

那人说起话来冷冰冰,眼睛就像蛇一样。

“你是谁?难道你够格当我的朋友?”

那人嗤笑,道:“我是啼野,在魔界,他们叫我魔祖。”

……

龙抬起头,仰望头顶。

不知厚达几丈的巨大磐石盖住了几乎整个西荒,黝黑色的,表面嶙峋,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天空。

那些鸟兽倒是轻松进得来,可他这么大的身躯,盘在西荒里连伸腰都费劲,很难从缝里钻出去。经过刚才经他与和啼野的一场激烈打斗,这块像天空一样大的磐石已经被折腾得有一些裂纹了。

龙问啼野:“这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

啼野道:“是。”

一叶障目不见高山,一石蔽目不知天阔。

这个肯定的回答,就像惊醒梦中人的一语谶言,就像打破镜花水月的一块石头。

龙在西荒蛰伏了上万年,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既没沐浴过日光,也没欣赏过月亮。

他就蜷缩在这被世人遗忘之处,浸染于这魔炁缭绕的幽暗里,孤独地日复一日。

龙听到啼野的话,迫切地想出去看看。

他躬起背脊,蓄着势,仿佛要一飞冲天。

啼野在他身后露出笑容。

龙摆足了架势,刚要往上冲,忽然又一个急转弯儿,拐了回来。

啼野纳闷儿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