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站定在这两座石像面前,细细地端详起来。虽然看不太清五官,但他知道这就是啼野,其眉宇间凝着好似挥散不去的阴郁。
伏?看完啼野的石像,又把目光挪到旁边那座石像上。他上下打量了半天,心中生疑,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龙族祖宗?肩膀上顶着只兔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嘶……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傻缺呢?
龙,即使强大倨傲,得了仙骨,还是要听命于天帝和金母,如同伏?以前潜心修道,其实修出仙骨又如何,断七情、绝六欲、剔劣根、拔獠牙,为自己的狂性缚上枷锁。修者的强大与自由就像鱼与熊掌,只可选其一,不可兼得。然而石像中的这位龙祖出身为魔,吞食万兽自化为龙,生来桀骜,既强盛,又逍遥,若是他得知他的一脉后人是这般处境,会如何做想?
伏?看过石像,转身往外走,远处一个离火族人在暗中注视了他很久,见到他要离开阙月,忽然朝着他跪了下来,那人两臂交叠,手抵前额,看起来非常虔诚。
伏?心惊,还不等他吃惊完,所有离火族人竟然都屈膝跪在地上,拜手稽首,嘴中低沉地呼唤着一句魔语。
欢笑声,歌声,都消失了,阙月之地鸦雀无声。放眼望去,由近及远,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全都是黑压压的跪着的离火族人,成百上千,尽是如此,一动不动,一秉虔诚。
阙月的古林刮起苍老的风,吹过岁月千千重。
伏?站住脚步,震惊地凝望着这一幕。
白发长老摘下面具,露出沧桑的容颜,对他道。
“尊君……万望珍重……”
林间传来古老的骨笛声,高音尖锐,低音悠扬。伏?循声看过去,是一个小孩子在吹骨笛。
伏?听着这骨笛声,好似窥到一幅遥远的画面,画面中不计其数的魔族悬旌万里,覆军杀将,魔炁缭绕飞蹿,而尖锐的骨笛声在空中长鸣不绝。
……
伏?与和尚离开阙月后,绕过仇山,往青霄宗去。
途中,伏?的疼痛又发作了,了玄为他调理,他们所停留之处,前方为旷野,后方为浅滩,渺无人烟。
伏?解下衣袍,露出赤裸的胸膛,盘膝坐于了玄身前。了玄凝息屏念,压制他体内强猛魔炁,通其脉道及窍穴,引其本体血气畅通而行。
这一路来,伏?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感受到的痛苦亦越来越猛烈,了玄虽在帮他,但条件是伏?不能杀生,哪怕是一只寻常的鸟兽,就连动杀念也不行。
伏?心觉讽刺,一个和尚大慈大悲到什么地步,与一个妖魔四处奔走,还耗费内功去压制那劳什子魔炁。纵使和尚再厉害,又能如此做到几时?若是有朝这魔炁压不住了,或者和尚走完这最后一世,寂灭涅槃了,他难道不还是会去祸害世间?哦对,差点儿忘了,是他自己性命危浅。也许在那之前,他自己就先死透了。
伏?在第七世时毁了和尚禅修,骗他,刺激他,乃至让他入了魔,犯下杀业。然而重逢时,和尚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遁迹空门,六尘不染,身上丈六金光都快能照瞎他了。
此时,伏?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不吭一声,尽管那种痛从头皮到脚尖,磨着,坠着,烧着,渗透到每一寸,仿佛要将他的浑身血肉都融化成水。就在他最虚弱难捱之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恶浪之声,一道巨大的影从浅滩中腾跃而出,声势赫赫,所携劲风摧折了芦苇,连水滩里的鱼都被炸得飞了出来。
伏?背对着水滩,只来得及感受到头顶一黑,太阳全被遮没了,自己正在被一个庞影罩住。他此刻正是发作,虚弱得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伏?两眼发黑,心想,他是做好了狐生终有一死的准备,但是倒也不必来得这么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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